文节公周凤翔

文安之研究

2020年第44期

总第四十四期

文安之同人录·亲朋篇

文节公周凤翔

周凤翔（?～1644），字仪伯，号巢轩，浙江山阴(今绍兴)人。《明史》有传，《明季北略》（明末清初计六奇编）亦有传记。

周父名思观，曾刲肝救亲，孝名远扬。凤翔“生而有异征，聪颖绝世，识者以大器期之”，天启四年（1624）甲子科乡试第三名，崇祯元年（1628）戊辰科为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点翰林为庶吉士。“词林故清署，史臣第雍容以文墨相高。言涉时事，辄引代庖为解。公独讲求世务人才，相与籍记之。户外屦常满，每抵掌谈天下事，不为首鼠两端。橐笔三期，声称日出。”按惯例，新科庶吉士实习期三年，周凤翔清正务实，声誉日出，崇祯三年（1630）就晋为编修（正七品），崇祯九年（1636）出任江西乡试主考官，翌年充任经筵讲官，也就是陪侍皇帝讲读经史的官。史载其“既入侍金华，退而叹曰：‘明主孳孳向学，逊志时敏，而讲臣不竭忠悉智，以迪宸听，非忠也。中夜拊膺，冀有启渥。’未几，升南司业，雍政久弛，师生倚席不讲，公厘饬甚详。”

所谓“雍政”，就是国子监的事务管理。明时有南北二雍，京城北雍，陪都南雍。周凤翔出任南雍司业，是在崇祯十年（1637）。其时，南雍祭酒为上任不久的许士柔，与司业文安之都是天启二年的进士，也是至交好友。文安之于崇祯二年复出任南少司成，崇祯七年秋因母亲范氏去世回乡守制三年，崇祯十年回南雍时又授左春坊左庶子兼侍读，执掌司经局印，崇祯十二年（1639）升为祭酒，同年刊行《易傭》十四卷。周凤翔为之作《易傭叙》，序中称道：“先生来视南学，予得佐皋比之末，坐而聆先生之言，伏而读先生之书”“而文先生彻上下而言之，可谓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者也。先生为名世大儒，海内企瞻如山川之有岳渎，方以周召伊巫相尊。乃先生于《易》自居之曰《傭》，犹古人《极物论》而曰‘寓诸庸’云尔。”

周凤翔尊师重道，为人刚正不阿，不畏权贵。史载一例，“灵璧侯奴辱诸生，凤翔执付法司”。灵璧侯是开国功臣信国公汤和的后裔，其六世孙汤绍宗为南京锦衣卫世袭指挥使，嘉靖十一年(1532)封为灵璧侯，爵位子孙世袭至明终。当年灵璧侯的家奴欺辱国子监的太学生，周凤翔将其捉拿交付有司法办。此后，历升左中允，转左谕德，为东宫讲官。左中允，即左春坊左中允。春坊是官署名，隶属詹事府，名义上是从事辅导太子工作，事实上只用备官员的升迁。春坊官分左右两坊，有庶子（正五品）、谕德（从五品）、中允（正六品）等官衔。东宫讲官，就是为皇太子等授书讲学的，为皇帝经筵进讲的官员也指东宫侍讲官员。“时国家多事，公感上恩，每一召对，掀髯昌言，其意琅然，同列悚听。尝陈吏速化则治不成，民重征则盗不息。每有披陈，上为倾听。”史载：“尝召对平台，陈灭寇策，言论慷慨，帝为悚听。军需急，议税间架钱。凤翔曰‘事至此，急宜收人心，尚可括民财摇国势耶!’”周凤翔传道授业解惑数年，门生亦众。崇祯十六年（1643）会试时曾担任分房主考官，“癸未分校礼闱，如沈公泓、黄公淳耀，名流皆出其门。每接见，辄以大义相勉。”

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京师陷，崇祯皇帝殉社稷。“有讹传驾南幸者。凤翔不知帝所在，趋入朝，见魏藻德、陈演、侯恂、宋企郊等群入，而贼李自成据御坐受朝贺。凤翔至殿前大哭，急从左掖门趋出，贼亦不问。归至邸，作书辞二亲，题诗壁间自经。诗曰:‘碧血九原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天下悲之，去帝崩才两日也。”据《明季北略》载：“甲申三月二十一，闻梓宫暴露东华门外，赴哭恸绝，即投金水桥下，水浅不死。归寓作书贻父母曰：‘国君死社稷，臣子无不死君父之理。男今日幸不亏辱此身，贻两大人羞。吾事毕矣，罔极之恩，无以为报，矢之来生。’复赋绝命诗一首。有‘碧血九原依圣主，白头二老哭忠魂’之句。家盖具庆也，哀哉。向阙再拜自经。二妾从之俱死。公为人明达魁岸，学问博洽。尝论史曰：‘三代而后汉与外戚共天下，唐与女后宦官共天下，魏晋以下，与膏梁子弟共天下，宋与奸臣共天下，元与族类共天下，我国朝皆无之，可谓盛矣。但边防海运，最为今日急务。’又论学曰：‘大凡论学不可立党，立党则必争，奚能见道。昔者朱陆之辨，虚心求是也；今日之辨朱陆，私心求胜也。言愈多而道已晦。持论亹亹，听者忘倦。知其临难殉节，非由气激者矣。’”

弘光元年（1645），周凤翔被赠封礼部左侍郎，谥号“文节”。后清朝亦赐谥“文忠”。

附：诗文选

易傭叙

易者，《易》也，言易而天下物之变化尽焉矣。故曰物物一太极。太极本无极也，然则，有伏羲之《易》，文王之《易》，周公、孔子之《易》乎哉。秦火涨天，《易》隐于卜筮，理藏而数显，易不几亾乎？曰理者，圣人之心，愚夫愚妇之心也，不知不能而与知与能；数则圣人之制器尚象，以前民用可使繇而不可知者也。汉之《易》，大多宗数焦赣、京房之术兴，《易》又隐于卜筮矣。九师分而易亾，奈何！然则，《易》果兴于王辅嗣乎？曰：“然”。宋儒之黜玄虚也，不遗余力而不能不推王辅嗣，伊川、紫阳揭而中天之。辅嗣其若木之始华，而程朱其杲杲曜灵灼于八荒者乎？乃予读文先生之书而知《易》之道，尽于此矣。

“象者像，爻者效”，不尽言，不尽意，圣人之情见乎辞。嗟乎！窅然难言哉！文先生之言易也，极深研几而以简易尽之，以易之道解《易》，犹以指喻指也。管生曰：“善易者不言易，不知善易者乃可言易也。”文先生网罗众说折衷之，以四圣不易之心，如日月之在天，暮暮旦旦，千古如一耳。伊川云：“《易》在蜀。”先生家夷陵，当蜀之门，《易》之所自来乎？而又禀之于庭训，童以习焉。强仕不厌，蓋自出入金马石渠之间，浮江湖濳汉之波，涉吴楚幽冀之涂。动必以易，自随其于易也，几于彬彬矣。先生来视南学，予得佐皋比之末，坐而聆先生之言，伏而读先生之书。

蓋自先后天之图以及四圣儒先之旨，下迨于近代都讲之说，博而详，综而约。蓋探王程之精微而兼乎数，参紫阳之象占而断于理，岂与彼商瞿、馯臂、田何之流，什袭其师说无当于易者哉？抱筮推筴以言数，非数也；拘墟刻舟以言理，非理也。不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乎。若先生者，其有功于《易》也大矣。夫今之言《易》者，不推之太高，则视之太卑。高者曰孔子不假年而绝韦乎；卑者则如近瑯琊云辱之以缝掖进取之业。嗟乎！此《易》之所以妙也。人人与能，圣人有所不知所不能者，易也。而文先生彻上下而言之，可谓兼总条贯，金声而玉振之者也。先生为名世大儒，海内企瞻如山川之有岳渎，方以周召伊巫相尊。乃先生于《易》自居之曰《傭》，犹古人《极物论》而曰“寓诸庸”云尔。夫骄亢强阳之无当于易也。先生以温良为本，以敬慎为地，以孙接为能，而以言谭为文，则谓之“傭”也。先生蓋耻夫小有得沾沾，察察以合喙矜鸣，而易卒隐焉不出者也。

崇祯己卯秋月，山阴周凤翔拜手谨序。

和张式卿除夕诗二首

（其一）

城边鼓角行军乐，客里椒盘守岁诗。十载黄冠成废物，两行红烛负归期。

遨头不信春生脚，婪尾宁须酒醒脾。到眼江湖还惜别，相逢饭颗又何时。

（其二）

千门强树护花幡，懒逐初莺和上元。故国楼台皆幻蜃，远山林木待穷猿。

纵横经史前无敌，利赖农桑后有援。莫问平生奇险事，几人手剑向虞翻。

乙卯春由成都赴绵州道中口占

春阴如縠绿烟生，十里东风燕子程。却羡幽溪一茅屋，万花围住过清明。

曲秃钤声午梦摇，东风吹壒上牛腰。瞢腾瞥见水红影，一路担花人过桥。

游仙诗二十首选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