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男?幕僚赵烈文对曾国藩的初印象
——《能静居日记·卷一》读书札记
赵烈文简介
赵烈文作为曾国藩手下第一幕僚,见识深远,且精通医道,深得曾国藩的喜爱。
论文赵烈文博览群书,上至《尚书》《资治通鉴》,下至《二十三史》赵烈文均有涉猎;
论医术,赵烈文看的医书除中医四大经典外,其主要研究清代御医黄元御相关著作,如:
“咸丰十年十月十九日己卯:《伤寒悬解》十四卷,国朝黄元御撰,病《伤寒论》芜杂,重为编定”“咸丰十一年八月阅黄坤载先生《灵枢微蕴》一卷至三卷(黄元御字坤载)”“十二日戊辰阅《长沙药解》四卷”
这些都是中医书中上乘著作,另外,从赵烈文的实战经验来看,其治疗效果也不错,如:
“咸丰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甲戌,早到李氏诊疾”
“二十二日丙子阴雨早同昆叔到李香雪家诊疾”
“咸丰十一年二月二十七日乙酉早过孟辛为太夫人视疾处方”
“二十九日丁亥汪月泉来,到汪处诊疾”
甚至包括曾国藩的健康,赵烈文有时也会细心关注如:
“同治元年二月,初四日丁巳下午遏帅久谈,帅方患喉疾”
只不过限于军营中自有军医,所以笔者估计赵烈文不便越俎代庖。
除此之外,赵烈文还精通天文占卜之术,由于其用语晦涩,且古奥难懂,这里就不摘录了。
由于《能静居日记·卷一》主要记录的是咸丰八年到同治元年的事情,而曾国藩在同治才挤出大量时间与赵烈文闲聊,因此《能静居日记·卷一》中有关曾氏的记录并不算多,多以对曾氏的初印象为主。
书中记述了赵烈文最初见到曾国藩的时候,对曾氏治军严厉与穿着简朴的印象非常深刻。
从其日记中还可看出曾氏虽然对自己十分严厉,却替下属考虑地十分细心周到。
这一面的曾国藩,或许是不被多数人所熟知的。
初见涤帅
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日丙午 导见督帅,坐谈半晌出。所事俱略谈,未尽意。
督帅四月初自祁门来此,城内外扎大营三座,众千五百人。
闻督帅言现在全部共五万馀人,正饷每月即须二十万两,加以赏恤官薪,军需杂支,非三十万金不可,
而所恃止江、皖抽厘一项,仅有得半之道,各营口粮已欠至六月馀云云。饷源支拙如此可为焦虑。
又闻营弁言营中规矩甚严,黎明即起,每日二操,武弁皆令赤足穿草鞋,营中无一人吸食鸦片者。合营办事及供役,悉用官弁,无私从一人,应酬简易,巡捕官白事,长衫而已。
帅亦躬尚约素,所衣不过练帛,冠靴敝旧,与士卒卧起同时,不苟安逸。夜常私出巡行,察听更号,有违误者,亦不加严责,好语训诲而已。
民间辞讼,虽细必亲,小民直至督辕递呈,无一钱之费,其忠清坚苦,至于如此,可为流涕。
庶几上天鉴此荩臣,番然悔祸,吾生民实受其福,而如曾公者,就令无成,其人亦已千古矣。
赵烈文第一次与曾氏相遇,就看见曾氏在替饷银发愁,虽然曾氏弟弟在行军打仗中贪了不少钱,但曾氏始终严于律己。
从曾氏大营的财政支出情况也可以看出,曾氏从厘金等赚取的银子,基本都用来开销了。
而且对于民间百姓的官司,曾氏也是大开方便之门,可以不经过层层苛查直接递到曾氏的总督辕门,这样让百姓少交了不少中间费,从这些例子都可以看出曾国藩为人的清廉。
而曾氏的军营,与腐朽的绿营相比,更是充满了朝气,在曾氏的影响与带领下,整个军营都保持了朴素、早起、节俭的曾氏风格。
曾氏不仅带头表率,还不搞特殊,甚至在吃住方面比普通士兵还简朴,遇见士兵犯错,也不以打骂为常,曾氏认为“带弁兵莫如待子弟之心,当望其发达,望其成立,则人知恩矣“,将帅以一颗父母之心对待士卒的时候,没有士兵会不听劝诫。
古往今来,有清廉不好财的将帅,也有法令森严的将帅,也有爱兵如子与士卒同吃同住的将帅,但能集此三者,恐怕古往今来,恐怕少有。
暖男曾国藩?
同治元年正月十三日丙申
弢老信言,今正即来营。又言,督帅已将贱名与方元徴先生、刘君开生及弢老共折保奏,闻之惭惶无地。诸君皆硕彦(才学优秀的人),独余薄弱,何以报知遇邪?
同治元年三月十二日甲午
又到帅署谒帅,允假一月,并问及舟楫之用,诚意感人。
曾国藩当时的幕僚府号称汇集了天下的人才,反观与增国防瑜亮之争的左宗棠,他的幕僚府就显得有些可怜了,只有寥寥几人。
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左宗棠喜欢揽功,有什么胜利总喜欢包揽在自己身上,二是左宗棠过于自负,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尤其是军事、经济方面。
因此当时有才学的人都愿意去投奔曾国藩,而曾国藩以“不争”自省,所以每次署名都以满人官文领衔,每次请赏都尽可能将有功人士上报朝廷。
士兵或请求赏银,文人或请得功名。因此赵烈文在听说曾氏保奏他的时候才会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也是曾氏能够聚集天下才士的原因。
曾国藩的暖心,还表现在细致地关怀下属,当赵烈文因家中妹妹告病需要请假回家时,曾国藩还特意问了赵烈文有关船只的准备情况。
赵烈文用“诚意感人”四个字来形容,作为三军的主帅,曾氏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干,但能对一个当时还不怎么熟悉的幕僚如此细心关怀,足见曾氏在待人方面确实有过人的优点。
总的来说,曾氏既有端庄威严的仪态,又有以身作则的简朴,还有细致贴心的关怀。一个人往往在细节处见人品。
曾氏用人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八日己酉
帅抚浙时,凡世交、友谊来干者及属吏有旧者,必随才任便,或先任以难事,及有功而后语藩司,亦终不为之说潘司恳与之优地,然不能言其私也。合省委署皆使藩司主之,终任未尝言一人。曰此分职有常不可干。而合省补班以本次及劳绩与苦缺调剂,分为三单,遇缺各轮一人,故藩司亦不能毫末颠倒。
虽然曾氏在待人方面非常大方,但在用人方面却非常“小气”,秉着官职乃是国之重器不可轻示于人的原则,曾氏从来都是量裁而用。
如布置一些困难的任务来考验对方,一来可以让那些托关系的人知难而退,二来也可以检验对方的能力。
即便是通过了曾氏的考验,曾氏也从来不和藩司打招呼,让他们去有油水可捞的富裕之地。
曾氏认为这些都是藩司的职务,自己虽然位居两江总督,但不能越权干预,同时还设立了替补名单,以保证各工作的正常进行。
假皇上趣闻
有一次,曾国藩在宿松扎营的时候,有一男子称从北京过来访查军务,口气非常大,动不动就自称“朕”,一时间让当地的官员不知所措,秉着不惹祸的原则,上至水师统领下至地方官员,都跑去迎接,只有曾国藩收到前去迎接的信函后置若罔闻。赵烈文对这段描写也是非常传神:
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九日乙卯
前岁冬,督帅在宿松时,桐城乡间有男子自言来自京师,访察地方军务,随从数人行动诡异,有若贵人。
水师李德麟迎至舟中,以臣礼见,受之不辞。一时闻者纷纷而至,相视莫测,咸以为亲藩微服探事者。其人以黄纸作诏,面书督帅衔名,令望江县知县某亲投。
某遣人送帅营,中言其出京困苦之状,敕某人速遣大员前到水营迎接,自称予,间亦称朕,前云谕某人知悉,后云钦此,年月日下一押,其文理甚荒纰,字多讹误。
督帅见函,置之不问亦不究。送书人越数日复一函至,仿佛同前,帅仍不问,当谕送书人再来当究责。其人既不得复,遂以一函与楚督官文,体式文字与前同,官帅拘执来人不得实,亦未深究,后遂不知下落。
赵烈文用词还是很有意思的,一个“不问亦不究”勾勒出了曾国藩的气定神闲,稳坐钓鱼台的样貌,来人反复打扰后,曾氏就告诉传信人再来就要究责,
这样一来没人给“皇上”传信,而“皇上”本人也不敢来,小小的四两拨千斤,就平息了这场闹剧。
反观湖广总督官文,一看见来人就连忙传令带人拘捕,殊不知,江湖险恶,万一此人确有背景,这样做的结果反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二者一比,高下立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