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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坚不摧的火爆突】连载三:一场攻坚战,让家家夜不闭户

1947年,在解放战争的山西战场上,先是陈赓纵队,后来是徐向前的内线兵团,接续进行了一场著名的城市攻坚战,这就是三打运城。

运城西扼晋陕两省交通要冲,南控陇海铁路,是晋南的军事重镇。不仅城高墙厚,国民党军在日军的城防工事基础上,又进一步加固增修,城外建有四大护城阵地,与城垣共同构成了完整的防御体系,属于蒋军坚固设防的重要中等城市。

先是胡宗南占领延安后,陈赓纵队为了配合陕北粉碎蒋军的重点进攻,在晋南发起了攻势作战,于1947年4月包围了运城。由于攻坚难度太大,未能突破城防,只打下了大部分外围阵地。这时接到军委执行战略反攻的命令,在刘邓主力南下后,也渡过黄河向外线出击,遂撤围而去,这就是一打运城。

留在内线负责指挥作战的晋冀鲁豫副司令员徐向前,这时手里只有太岳23、24旅是老部队,以此为骨干组成了晋冀鲁豫第8纵队。其他大部是从地方部队升级不久,训练及装备都很差。从全局考虑,为了配合陕北牵制胡宗南主力,解除陈赓兵团南下作战的后顾之忧,徐帅决定拔除运城这颗蒋阎钉在晋南的钉子。

对于这支新部队,徐帅一是严要求,督导各部刻苦训练,二是多鼓励,培养和激励士气。长于带兵的徐帅深知,只能通过实战把部队带出来,面前的坚城就是磨刀石。

打运城不仅是战略上的考虑,更是晋冀鲁豫部队的现实需要。运城有远近闻名的潞盐,不仅惠及山西且大量售运临省,运城即由此得名。控制这一财源,对于财政困难的根据地至关重要。

运城还是胡宗南部重要的补给基地,这对缺枪少弹的参战各部吸引力最大。野战军主力南进后,留下的部队装备太差,8纵只有三门老掉牙的旧山炮,其中一门还没有配骡马,只能拿牛车拉着。

装备窳劣只能靠作战来扭转,1947年10月,8纵司令员王新亭,带着23、24旅和吕梁军区独三旅、太岳三分区基干团,又把运城围了。王新亭是徐帅的老部下,红四方面军著名战将,55年授衔上将。因高度近视,熟悉的人都管他叫王瞎子。

攻城战首先在城外打响,护城工事这是必须清除的外围障碍。守军依托集群碉堡顽抗,每处阵地都在进行反复争夺。阎锡山的晋军长于防守,与阎的保守、精于算计的个性有直接关系。在城市防御上,阎锡山特别注重工事和火力,是很有眼光的:守城要靠工事,不能靠增兵,兵是要吃饭的,城里哪有那么多粮食,弹药打没了可以空投。我一个班一个排守着洋灰碉用机关枪扫射,土八路有多少肉弹能挡住我的钢弹?

太原兵工厂有充足的枪炮弹药,运城打下来后,仅从阎锡山系统的军火库即缴获了400多挺重机枪。

山西还能自产水泥,构筑的工事都是半永久甚至永备式的,所以山西的攻坚战从曲沃、运城到临汾太原,全是难啃的硬仗。如果靠蒋方一再宣扬的人海战术,解放军连城墙都接近不了。

守运城的国民党军,为胡宗南系统的整36师一个团,整17师一个团,阎锡山系统的两个保安团,另有一个105榴炮连,一个汽车团,再加上17个县的流亡人员和地主恶霸的地方武装,兵力在1.3万左右。兵不多,很难打,这就是攻坚战的特点。只要有坚城可依、装备充足,惯匪还乡团之类的土顽武装,比国民党的正规军更顽固难啃。

陈赓第一次打运城时,就想把守军引出城,在野战中消灭,但守敌据城不出,就是不上套。徐向前也指示,力求在城外大量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消耗守敌实力,为攻城创造条件。两打运城的经验证明,对运城这样坚固设防的城市,兵力优势不足恃,单靠炮兵也无法完成决定性的突破。运城外围打成胶着之际,徐帅再次电示王新亭,注意利用坑道作业强行爆破,进行持续攻击,才能大大减少我军的伤亡。徐帅强调的,也是火、爆、突相结合的战术。

清理外围的战斗整整打了一个月,就在我军准备攻击城垣,发起决定性攻击的时候,徐帅突然命令攻城部队撤离运城,赶赴平陆。原来,因运城守军连电告急,胡宗南把派赴河南战场的4个旅调了回来,由胡部整36师师长钟松率领,北渡黄河向运城扑来。

钟松是胡宗南部比较难缠的对手,西北野战军一打榆林的时候,这个钟松率整36师敢于吃苦,走沙漠绕开西野的阻击,突然出现在榆林城下,迫使彭总不得不从榆林撤围。两个月前,整36师主力在陕北沙家店被彭德怀歼灭,钟松只身脱逃。这次钟松渡河攻击我军侧背,迫使攻城部队不得不撤围打援。

胡宗南的手下也不都是弱将弱兵,否则就不会有转战陕北的艰难。在之后的西府战役中,胡宗南与青海马家军合击西野,这个钟松一路突进,给西野造成相当大的损失。不久,其主力在冯原第二次被歼灭,钟松又脱出了我军的包围圈,被彭德怀称为“打不死的钟松”。对这样的蒋军机动兵团,徐帅没有掉以轻心,用兵非常稳妥。

8纵在平陆与钟松部激战,因沟壑纵横,且主山梁为敌控制,歼敌一部,自身也伤亡很大。钟松解了运城之围,在把当地惯匪雷哼哼的两个营送进运城后,渡河退走了,胡宗南部的作战重点是陕北和中原,这是已被西野拖得疲于奔命,不敢把主力放在晋南。

攻城不克,打援未胜,8纵从上到下情绪非常低落。运城四周燃起的处处大火,尤其让人扎心。打运城需用大量的攻城材料,前沿的交通壕,都用门板搭起顶盖,以防敌60炮和掷弹筒等曲射火器的杀伤,为了支援作战,周边各县群众拿出了17万块门板,几乎家家到了“夜不闭户”的地步。部队一撤,守敌把城外的门板全部付之一炬,一下就烧掉了15万块,攻城部队背上了一份非常愧疚的“门板债”。

王新亭主动向军委做了检讨,没想到的是,主席回电安慰:“攻运未克,打援又未全歼,在指战员中引起一阵情绪不好,是很自然的。但我军精神很好,一两次仗打不好并不要紧,只要你们虚心研究经验,许多胜仗就在后头。望将此意向指战员解释。”

肯定主流,坚定信心,指明方向,对于一支刚成立就投入我军并不擅长的城市攻坚战、付出伤亡且遭受挫折的新部队来说,身处寒冬,却如沐春风。

士气可鼓而不可泄,徐帅也强调了作战积极的一面,部队打的很勇敢,重创了敌人,新建的野战纵队经受了一次很好的锻炼,而且熟悉了地形和敌情为再战积累了经验教训,这些都是二打运城的收获。随后命部队充分休整,地点选择在距运城半日路程之内。

在此期间,西北野战军2纵路过晋南,王新亭拉着2纵司令员王震,一起到军区所在地冶陶去见徐向前,决定了三件事:一、王震2纵暂留晋南协同8纵作战;二、带来晋冀鲁豫军区一个炮兵团,有山野榴炮40余门;三、三打运城。

部队是打出来的,士气是爱护出来的,整军备战后的8纵,斗志再次振奋起来。1947年12月18日凌晨,运城国民党军还在睡梦之中,王新亭又来了,8纵从城北,西野2纵从城西,向运城重建的外围防御阵地发起猛烈突击,运城城防总指挥谢克俭在告急电中写道:“匪复以步炮协同向城北、城西两面猛攻,烟雾障天,手掷弹如雨注,并携带大量炸药到处爆炸。”

攻击外围的战斗仍打的极为激烈,王震2纵唯一的炮兵营,营长在战斗中牺牲。2、8两纵经四日激战,终于将西、北两面登城障碍清除,下一步就是突破城墙,王新亭决定25日黄昏发起总攻。

这时突然接到军区通知,胡宗南故伎重演,又派了4个旅准备渡河前来,二打运城的情况再次出现。

王新亭不得不把总攻时间提前到24日。

攻击发起后,由于准备仓促,有的交通壕在冻土上只挖了半人深,突击队只能强行通过火力封锁,用跳板过壕,竖起云梯登城,被城墙上炽烈的火力交叉射击,伤亡严重。两次登城,两次都被反击下来,转眼之间,城墙凸出部下方的守军侧射火力点,用重机枪把留在城墙上的云梯全部打断。

炮兵本来就难以在城墙上炸出突破口,这时连压制和破坏射击也跟不上了,威力最大的12门野炮,此时不多不少,只剩12发炮弹。

王新亭心如火燎,再打不下来,胡宗南援军一旦渡河,翻过中条山就是运城,如果去打援,付出重大代价夺取的外围阵地就要放弃,势必前功尽弃,再次被敌人牵着走。在这个最较劲的关头,徐帅来电:坚持最后的五分钟,坚决把运城打下来。

在这个坚强的战役决心上,要突破城垣,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足量炸药爆破城墙,炸开突破口让步兵登城。23旅在攻打曲沃时用过坑道爆破,现在要把坑道挖到城墙下,而且只有一天的时间。旅长黄定基接过了这个关系全局的重任。8纵23旅就是后来著名的临汾旅。

王新亭在作战会上说了重话:这次再打不下来,8纵番号自动取消。

黄定基旅长让七连承担这一任务,该连的交通壕离外壕只有二十多米。七连决定将9人分成三个小组,在火力掩护下逐次跃进,滚下外壕,在外壕内沿选择合适位置向城墙掘进。

第一组下去了,没有回音,第二组又下去了,仍然不见信号,第三组的战士车元路提出,不再用火力掩护,以免暴露目标,也不背门板和湿棉被(防弹用的),轻装渗透。团里同意了这个建议,结果第三小组爬到外壕,又失去了音讯。

联络绳是仅有的联络手段,人员情况,坑道位置,进度多少,拉几下表示什么意思,事先均作了规定。团长张国斌等到天明,联络绳的铃铛也没响,焦急万分。

如果坑道作业失败,整个攻城部署再做重新调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这时观察组报告,外壕方向爬过来一个人,这是运城战役最关键的一幕。

原来是浑身是血的车元路挣扎着爬了回来,人已经五处负伤。这才得知,三个小组除了伤亡在开阔地的,已经下到了外壕,联络绳不是随门板卡在铁丝网上,就是被炸断。城头上的敌军连续往下投弹,大部分人均已带伤。坑道已经开挖,中间塌方一次,携带的工具伸展不开,这些伤员用手在奋力挖土,再一捧一捧地送出洞外。车元路说,同志们让我转告团首长,这次不把坑道挖成,就不回来了。

车元路说自己没伤着骨头,只有他熟悉地形,要求再进外壕联络。这种情况下,团长也只能同意。车元路连续四次往返坑道口,直到把工兵带进去,通过这条高1.5米,仅长5.5米的爆破坑道,接着开挖出药室。最后,爆破队把三千公斤炸药传递了进去。

27日这天,随着一声巨响,运城北侧城墙被轰开一道宽20多公尺的大斜坡,团长张国斌带着两个营迅速冲了上去,坚城终于被打开。

战后,车元路被评为特级战斗英雄。建国后作为华北军区英模代表,参加了1950年全军战斗英雄大会。不幸在1952年牺牲于朝鲜文登川。

最激烈的战斗是在破城之后,这也是攻克运城取得的一条重要经验。守敌在城破后,往往会集中兵力火力,做孤注一掷的反扑。张国斌团长带两个营突入城内后,守敌迅速用密集的火力封锁突破口,并组织兵力发动连续反冲锋。攻城第二梯队因缺乏炮火支援,被阻断在城外,突破口被封闭。城内的两个营只好返身争夺突破口,在守敌包围中陷入苦战。此时,胡宗南的援军,最近的离运城只有80里。

王新亭急了,命令23旅不惜一切代价夺回突破口,并将24旅也投入进去。王震2纵那边一面派人支援北门,一面架云梯强行登城。随后,预备队全部投入战斗,凡有云梯的全部靠城强攻,以分散敌人攻击突破口的兵力,8纵23旅69团政治处主任丁毅民亲自端着冲锋枪带队冲击,牺牲于敌人炮火下。经激烈战斗,突破口重新夺回,23旅、24旅和西城的2纵蜂拥入城,守敌1.3万人全部就歼,残敌3000人逃至平陆,被吕梁独三旅消灭,运城终于被攻克,这一天是1947是12月28日。

战后,部队带领群众平毁了运城城墙,在北上打临汾期间,胡宗南部曾重新占领运城,因无险可守,又退了回去。

解放临汾是继晋察冀解放石家庄后的又一攻坚范例,一支能打下对手坚固设防阵地的野战兵团已磨砺成锋,接下来将驰骋表里河山,继续攻城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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