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座师缪昌期
西楼生
文安之研究
2020-06-07 21:20
文安之研究
2020年第15期
总第十五期
座师是明清两代举人、进士对主考官的尊称。明代正式科举考试分为乡试、会试、殿试三级。乡试是由南、北直隶和各布政使司举行的地方考试，地点在南北都和各布政使司驻地。天启元年（1621）是我国农历辛酉年。是年新皇帝登基，又恰逢三年一度的乡试。就在这年，夷陵邑人赴省城武昌参加乡试中举的有文安之、左相申和范春芳三人，而当年主持湖广省主持乡试湖广乡试的主考官是翰林检讨缪昌期。清时宜昌《文氏宗谱》中有载文安之“乡试出江阴缪公昌期先生门”。清《东湖县志》和《宜昌府志》选举志中均有载文安之这年中举，其中清同治三年(1864)《宜昌府志·士女传》还明载文安之“天启辛酉壬戌联举乡会试第二”。
乡试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亚元。天启元年湖广乡试的解元是邵阳（今属湖南）人车万合，文安之则次为亚元。然在次年的会试中，金榜题名的人中并无车万合，亦或落榜，亦或因故未参考。因此对首次主考乡试的缪昌期而言，门生文安之自是脱颖而出，刮目相看也是情理之中。当年的情形，文安之撰写的《少保大学士方忠介公传》即有云：“思当熹庙辛酉，余与公同举于乡，相见于西溪缪夫子之门。夫子见余二人欢甚，以国士目之。余二人见知于大君子，亦私相庆慰，遂订公车北上。壬戌，同捷南宫。”忠介是方岳贡的字，他是湖广谷城（今湖北襄阳市谷城县）人，也是天启元年乡试中举，与文安之乃同年至交。文安之尊乡试座师缪昌期为“大君子”，平生尊敬有加，文门谱载固有所载，他的一封书信《上缪当时师书》（见附录）亦可佐证；缪昌期对文安之亦刮目相看，当年乡试录取时固“以国士目之”，此后也是寄以厚望，其后来所写的《与门生文汝止》（见附录）亦可佐证。
缪昌期其人，《明史》有其传。百度也可知，缪昌期（1562～1626），字当时，一字又元，号西溪，谥号文贞，南直隶江阴人（今江苏张家港塘市街道旗杆村）。七岁入家塾，十四岁赴童生试，天资聪颖，工诗擅文，史称“行卷不胫走四方，为诸生已名震天下”(崇祯《江阴县志·人物》)。然而他的前半生举业坎坷，屡试不第，及至万历四十一年（1613）五十三岁时始中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授职检讨。天启元年（1621）秋闱，身为翰林院检讨（俗谓太史）的缪昌期奉旨到湖广省主持乡试，返京后晋升为左赞善，后升为谕德，为东林党早期人物，在“东林点将录”中，他被称为“智多星吴用”。
所谓《东林点将录》，是天启五年(1625)间，宦官魏忠贤的同党左副都御史王绍徽仿照《水浒传》的方式编织东林党一百零八人而为之。首列“开山元帅”为托塔天王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名列第五位的便是“掌管机密军师二员”中居前的“天机星智多星左谕德缪昌期”。天启四年（1624），东林党人对宦官魏忠贤党专权极度不满，乃毅然上奏弹劾。尤其是左副都御史杨涟的参劾奏疏，列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状，写得痛快淋漓，引得朝野鼎沸，京城盛传此文出自缪昌期手笔。魏忠贤恼羞成怒，依仗手中权力大肆清除名贤之士，东林党人纷纷被逐出京。缪昌期不避嫌疑，每次必备酒菜至长亭洒泪相送，与他们执手叹息。不久，杨涟、左光斗先后被捕入狱，遭迫害致死，缪昌期也被削职归家，后因汪文言案被捕入狱，惨死狱中。有称其死状在明朝历史里翰林院词臣中最为惨烈。平生著有《从野堂存稿》八卷、《周易九鼎》十六卷、《四书九鼎》十四卷、《缪氏家训》等。
附录一：缪昌期《与门生文汝止》
客秋见报，知门下缴节请假，奉沿途调理之旨，且以休沐，且以观时，甚慰。
而杨甥使适至，接到函贶，感相念之无已也。读函中语，似尚未悉仆事者，想邸抄赵太宰等十五人未详姓名故也。仆投闲，继以削籍，削籍重以追赃。嗟乎，亦太惨矣！独所谓赃者，镇抚两招，原无纎坐。及奉旨追提，则概之十五人之中。故地方当事欲坐则无可坐，不坐则无以报严旨而塞内意。强名之曰罚，议罚至千。抑又苦矣。仆生平不问产业，冷局十余年，图书之外无他长物，敝庐仅蔽风雨，薄田稍足饘粥。此千金者何从应之？即云尽斥先人之遗产，尽夺子孙之衣食，一瓢一笠，仆亦颇自夷犹，政恐弋人之慕，方在冥鸿，将来不知所税驾耳。在仆目前尚存喘息，其如元孺何哉！顷奉旨重拟矣，不知能挨延岁月否也。
门下闻此痛愤，可知今风波日急，网罗日密，枝蔓日多，门墙师友之间无所不搜剔。吾三人独知之契，人莫不闻。且门下楚产也，亦岌岌乎哉！进止迟速，幸善自消息之。
杨甥尧民，折腰五斗，不饱妻孥。喜其刻厉，在卑官中或易表见耳。凡可为地，勿靳嘘植，末光所被，如仆受之。数千里相托，惟此一事也。
【注：此文源自缪昌期《从野堂存稿》卷六。由枝江籍周德富先生提供。】
附录一：文安之《上缪当时师书》
安之敬禀，春莫得老师入山之信，不胜惊愕。继见十九人疏欺上枉下，不畏鬼神，若此是尚可与同碗而食乎？二媪世界，满眼豺虎，苟获稍宽一分，即是厚幸。从来意外之祸，以为雠，犹有程量，出于忌，则何所不至也。应山三君子，忽焉没矣。眼见国是倒翻，黑白莫辨，愤懑之余，付之叹息。老师冰玉声价，所谓奴隶亦知其清白者也。日者新参元老举动必有过人，彼苍岂长寐耶？安缴节之限，原订首秋，以伤暑，中途请告。今幸邀旨沿途调理矣。杨兄还，肃此上候福安。安养疴家园，意图买舟东下，彩晤清光，惟老师照鉴不尽。诸世兄未及另启，以杨兄舣篙索书，据案草上，敢乞申意。
重阳前三日。
天启壬戌进士、翰林院庶吉士湖广文安之汝止
【注：此文见于《（光绪）东兴〈缪氏族谱〉》卷四十。由三峡大学刘自兵先生提供于《三峡论坛》2019年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