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建国：元朝时，东平有过一个清流的儒士，他的名字叫作张孔孙

【建国说史】

那一颗人生的大果子

——张孔孙主持会通河挖掘补失

文/颜建国

张孔孙的出生，本身就有一点悬疑：据《元史•张孔孙传》记载，他的父亲张澄任严实属下的东平万户府参议，是蒙元之际的著名教育家和诗人。“东平学派”的形成与广大，张澄其人攻不可没。在这样浓厚学术氛围里1233年出生的张孔孙，竟然是其父做梦到孔子庙拜谒，得到圣人赐给美味的水果，梦醒了，很巧的是夫人生出一个男孩。此时，金朝的太常卿孔元措也在严实属下任职，于是张澄请他为男孩起名，知道了这个悬疑的怪梦，孔元措给孩子起名叫张孔孙，祈愿他的一生能继承儒家学术，做一个对国家和百姓有益的人，且给他一个与名对应的字：梦符。长辈多么希望这个小小男孩一生会有骄人的成就呀。

事情果如孔元措和张澄所愿，在东平府学名师元好问、王磐、商挺、徐世隆等人的培养下，张孔孙逐渐成长为“东平学派”的第二代骨干人物。虽然“东平四杰”中没有他的名字，但他的作为一点不输于四人，看《张孔孙传》可知，他是太常卿徐世隆的得力助手，为元朝礼乐恢复做出了积极贡献；他是名相廉希宪的下属，跟随廉希宪做了一些爱民护民之事；他后任名相安童的下属，在户部任员外郎，到南京总管府任判官，都对权相阿合马的横征暴敛予以了抵制；后任礼部尚书、燕南提刑按察使、商议中书省事、翰林学士承旨、集贤大学士等，对国家治理提出了很好的建议。他在大德十一年即1307年去世，此时是元武宗通过政变登上帝位之时，对这位古稀去世的文士给予了优厚的封赠与褒奖。

对张孔孙的一生，《张孔孙传》的结尾这样作结：“孔孙素以文学名，且善琴，工画山水竹石，而骑射尤精。及其立朝，谠言嘉论，有可观者，士论服之。”一个人，做官正直，被大伙赞扬，还有文名，又擅长骑射，简直就是少见的全才。可见张孔孙，真是上天送给人间的大果子，醒世人。

史书是简约的，其实短短一千多字《张孔孙传》内容，省略了张孔孙曾经做过的许多辉煌大事，比如在1289年，为了改变运河航运到东平安山后需要陆运到临清会通镇的劳民伤财局面，根据前期水利专家郭守敬、马之贞、张仲温等人的测量，经过元世祖忽必烈批准后，张孔孙作为工程主管，和兵部郎中李处巽、都漕运副使马之贞一起完成了这项利国利民之伟大工程地具体实施。

会通河地开挖大体在1289年正月进行，在离开大都前，很多关系友好的文士为张孔孙、李处巽、马之贞等人送行，今可见在御史台任职的张之翰所写一诗，由此可以知道更多会通河的佐证史料：

送张礼部李兵曹奉命开河之行兼简马和之漕副

张之翰

鄣州西北低复起,中有清河走清泚。

青龙折身东入海，不接御河百余里。

我朝混一凡几载，南北舟车日琐委。

风帆咫尺不得到，费尽人牛不停轨。

九重有诏许开鑿，官不选材何所倚。

寓轩尚书今礼部，兵曹郎中前御史。

请行复有马漕台，在鲁诸公宜办此。

古来水运非不多，良法相传今有几。

褒斜砥柱固莫论，邗沟汴渠差可擬。

欲通尾尾万舳（zhú）舻，先看粼粼一篙水。

功成事办民不疲，钝笔非才尚堪纪。

他年岸柳绿阴中，听取人歌张与李。

张之翰写这首诗的时候，表面看似轻松，其实心情十分沉重。当时，为了支持对南方和西南的边境战争，朝廷需要大量财富，权相桑哥继阿合马之后继续采用增加赋税的办法，一些正直的官员予以抵制，比如“东平学派”的二代骨干刘敏中就愤然辞职。张之翰在上书无果后，也辞职回乡。在这样的险恶政治氛围里，张孔孙、李处巽、马之贞等人能够巧妙地避开京城雷区，到东平一带主持京杭大运河地连接工作，实在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在这首诗中，张之翰赞扬元世祖下诏疏通运河尚存百余里的英明，同时对张、李、马三人的主动担责表示仰慕。他说，一旦这段阻隔的运河打通了，这将是影响国家发展的大工程，必将和邗沟、汴渠一样，成为名垂青史的重大事件为后人所纪念。果真，连接东平安山镇到临清会通镇的会通河疏通后，运河粮道成为南北大动脉，朝廷节省了大量人力和物力，也使得沿线城市杭州、扬州、济宁、东平、德州、天津等成为繁华市镇，为南北文化交流提供了可能与便利。

张孔孙主持疏通会通河一事，不仅仅出现在张之翰的诗文里，还出现在朝廷刊刻的记事碑中。1289年阴历十一月，为了纪念会通河工程顺利竣工，朝廷下旨在起点之一安山立起石碑一块，即2002 年梁山县文物管理所在其辖域前码头村北侧发现、后又失盗的《大元新开会通河记》，此碑内容补正了张孔孙、、李处巽、马之贞等人修建疏通会通河的前因与后果。

《大元新开会通河记》碑立起的时间是工程建完后，属于功德碑的类别。撰文者是翰林直学士、承直郎杨文郁，这是一位“东平学派”的二代骨干，属于翰林院的低级官员，但属于朝廷“文柄”职员，是以国家名义颁布朝廷最高意旨的。碑文书写者是少中大夫、礼部尚书张孔孙，可见长杨文郁两岁的张孔孙官衔从三品比杨文郁的正六品高处了许多级。此年张孔孙57岁，杨文郁55岁，正是他们人书俱佳的好时候。篆额者是奉政大夫、兵部郎中李处巽，此时他的具体年龄不知，看史料他字元让，东平人，曾在1280年为“东平四杰”之一、时任翰林待制的李谦所写名将张弘范的墓碑篆额，时任元帅府经历，可知他是昭勇大将军保定等路管军万户侯张珪的参谋人员，李处巽篆书出自其舅父高文举，和另一位篆书大家杨桓是同门，足见“东平学派”在书学上的巨大成就。

杨文郁所撰《大元新开会通河记》一文介绍了会通河修建的起因、经过、获得的便利之处等，征调民夫三万人，还派出断事官忙速儿，前来督导工程进度和掌管工地的钱粮，花费了米四万石，盐五万斤，用工251万零748个，堪称运河史上的一个重大工程。会通河的开凿，从春初一直到秋天九月，年近六十的张孔孙一直靠在工地上，可见他是一个极度负责的人。和张孔孙等人一起督工的太史院令史边源的名字也记在了碑文里，让后人知道他是一个懂水利的儒士。

杨文郁撰好碑文、张孔孙书写好内容、李处巽题好额头后，到此年阴历十一月，由断事官忙速儿、嘉义大夫东平路总管移剌忽都帖木儿、奉训大夫同知路事解福寿、承务郎判官李宾雅等官员出席了立碑仪式。东平的名士戴信、董成等人也参与了立碑事宜。

几位蒙古王族的事迹不详，几位汉族官员事迹也不详，虽然当时的断事官忙速儿比张孔孙的权力更大，东平路总管移剌忽都帖木儿的官衔是正三品比张孔孙的从三品还高一级，杨文郁的的正六品和李处巽的从五品和他们相比更是低了许多，几位其他汉族官员从五品的解福寿、正八品的汶上主簿匡国政、从八品的李宾雅等人，如果没有《大元新开会通河记》一文的传世，后人就不会知道世间曾经有过这些人，因此可知，古人所说的“人以文存”内含的不仅仅是作者本人，就连他的熟悉好友也会沾光，也会和诗文一起流传下来，真的就是这个样子呀。

张孔孙生于东平，年迈后致仕归隐东平，看他的存文，在1301年撰汶上县《修庙学记》和1305年八月撰乐安县《重修乐安儒学记略》均居于东平，可知虽然他已身居正议大夫的正三品之高位，但对家乡地眷恋仍是一往情深。同时，他的好友、小他一岁的“东平四杰”之一的翰林学士承旨李谦也在东平居住，小张孔孙两岁、小李谦一岁的太常卿、嘉议大夫耶律有尚也因父亲去世回到东平守制，一个须城同时住有两位翰林学士承旨和一位太常卿，可见“东平学派”之荣耀。

张孔孙画作今不见，但其所书苏轼名作《洞庭春色赋中山松醪láo赋卷》的跋文行楷在吉林省博物馆藏，看其纯熟流畅的书写，可知其崇尚格调；而《大元新开会通河记》为端正的楷书，又见其基本书写之功力。言为心声，书画亦为心声，张孔孙作文言学事，做官言民事，做人言德事，不留污迹在人间，虽然不知去世后朝廷是否给了李谦、耶律有尚一样的“文正”谥号封赠，但有会通河这样的民心工程作证，他也不输于李谦、耶律有尚两人的清名了。

会通河，就是张孔孙的功德河呀，地上的河已经淤埋几百年了，人心的河一直淌着，它在反复吟唱，诉说元朝东平有过一个清流的儒士，他的名字叫做张孔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