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末期，吴王夫差有称霸中原之志，于是兴兵十万，渡江伐齐。
夫差出了胥门，经过姑胥台时，忽然感到疲倦，便卧在台上休息，恍然入梦。
等夫差梦醒时，心中怅然若失，于是召见太宰伯嚭，请他解梦。
夫差对伯嚭说：“方才寡人在姑胥台上休息，忽然梦见了章明宫。寡人进门后，看见两口锅不烧火却有蒸气；又见两只黑狗在南北两边嚎叫；又见两支铜铲立在宫墙边；又见流水浩荡穿过宫殿；又见前园梧桐杂生；又在后院听见鼓声震震。请你为寡人解梦，吉就是吉，凶就是凶，不要故意说好话迎合寡人。”
伯嚭思索片刻，便庆祝说：“太好了！这是大王兴师伐齐所得的吉兆。见章明宫，是彰明大王破齐之功。见两口锅不烧火却有蒸气，象征大王圣气有余。见两只黑狗在南北两边嚎叫，象征天下诸侯朝见大王。见两支铜铲立在宫墙边，象征农事已成。见流水浩荡穿过宫殿，象征诸侯进贡而财宝盈门。见前园梧桐杂生，象征乐府萧瑟齐奏。听后院有鼓声震震，象征宫女擂鼓作乐。”
夫差听后大喜，于是赏赐伯嚭四十匹布帛。
然而夫差仍不能心安，于是召见大臣王孙骆，将梦境告诉了他，请他解梦。
王孙骆回应说：“臣才疏学浅，不能为大王解梦。臣知道东掖门亭长公孙圣，博闻多识，通晓鬼神之事，可以为大王解梦。臣愿意为大王走一趟，将他请来。”
王孙骆来到公孙圣家门前，让人通报说：“吴王白日在姑胥台做了一个怪梦，醒来后怅然若失。左校司马王孙骆奉命前来，请公孙圣速速前去姑胥台为吴王解梦。”
公孙圣听后，伏在地上哭泣。妻子在旁边将他扶起，疑问道：“夫君为何这么没出息！你很久没有见过大王了，如今突然得到急召，竟然哭得像下雨一样。”
公孙圣仰天长叹：“呜呼悲哉！此事本来不是你所能知道的。我卜算过，今日壬午，时在南方，命属上天，不得逃亡。我伏地哭泣，非但是为自己，也是为大王。”
妻子说道：“夫君因为道术被君主所知，有道就应当施行，上以劝谏大王，下以约束自身。如今夫君得到急召，却如此忧伤慌乱，不是贤人该有的表现。”
公孙圣反驳说：“愚蠢的女人，你懂什么！我修道十年，隐居避害，想延长寿命。不料突然得到急召，去为大王解梦。如果我尽说好话，迎合大王心意，就有违师尊教诲。如果我说了实话，直言劝谏，就有杀身之祸。所以我为此悲泣，就要与你诀别了！”
妻子听后，开始担忧，说道：“请夫君珍重。”
于是公孙圣告别妻子，乘车前往姑胥台，拜见吴王夫差。
夫差将梦中情景告诉了公孙圣，然后说：“公孙圣，请你为寡人解梦，吉就是吉，凶就是凶，不要故意说好话迎合寡人。”
公孙圣伏在地上，然后起身说道：“臣不说实话，性命可全。说了实话，必定死于大王面前。臣好直言，不顾性命，希望大王慎重考虑。”
随后，公孙圣为夫差解梦：“见章明宫，章者，傽也，战败傽偟而逃。明者，冥也，身死坠入幽冥。见两口锅不烧火却有蒸气，象征大王吃不到熟食。见两只黑狗在南北两边嚎叫，象征大王魂魄受到惊吓。见两支铜铲立在宫墙边，象征越国攻入吴国，掘毁宗庙社稷。见流水浩荡穿过宫殿，象征吴王宫将会空虚无人。见前园梧桐杂生，梧桐不成器，只能做棺材木俑，为人陪葬而已。见后院有鼓声震震，那是送丧之声。希望大王退兵修德，不要伐齐，则凶兆可以消弭。”
吴王闻言，怒不可遏，说道：“寡人乃上天之所生，诸神所使。”于是命大力士石番以铁锤击杀公孙圣。
公孙圣临死前，仰天而叹：“哎！苍天知道我的冤屈么？以进忠言而获死罪。希望大王把我尸体带到深山，后世必有声响。”
夫差不信，于是令人将公孙圣尸体带到余杭山，并说道：“就让豺狼吃你的肉，野火烧你的骨，东风一来，吹散你的骨灰，你还能发声么？”
太宰伯嚭上前庆贺说：“如今逆言已灭，灾祸已消，请设宴相庆，然后就可以出兵了。”
夫差最终不听公孙圣之言，率兵伐齐，取得大胜，又挥师攻晋，却遭逢大败。
越王勾践得到消息，趁机偷袭吴国。夫差急忙回国应战，然而屡战屡败。
夫差最终穷途末路，率领群臣傽偟逃命，路上饥饿难忍，便采摘稻子充饥，饮溪水解渴。
夫差问左右：“方才我们吃的是什么？”
左右回答说：“是生稻。”
夫差叹息道：“可悲啊。这就是当初公孙圣所说，吃不到熟食，战败傽偟而逃。”
伯嚭、王孙骆安慰说：“大王吃饱再走，前面就是余杭山，可以藏匿休息。"
夫差忽然变色，说道：“当初寡人杀死公孙圣，抛尸处正是余杭山。寡人如今惭愧至极，不能前去。”
伯嚭安慰说：“生死成败，天命所定，大王不必惭愧。”
夫差说道：“然而公孙圣难道地下无知么？你试着为寡人去余杭山呼喊公孙圣，如果他地下有知，就会有回应。”
伯嚭于是上山呼喊：“公孙圣！公孙圣！公孙圣！”
当即山中有人回应：“公孙圣！公孙圣！公孙圣！”（其实回音而已）
夫差吓得面如死灰，以为公孙圣有灵，于是祷告说：“公孙圣若能令寡人复国，寡人定当世世代代祭祀你。”
语落，越国追兵来到，将夫差等人团团围住。夫差插翅难逃，无奈挥剑自刎。
参考资料：《越绝书》《吴越春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