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宋徽宗的艺术气质与帝王使命
文/陈丹
宋徽宗是一个复杂的历史人物。他一生事迹众多，精通书画，工于诗词，留下了大量的书画作品。作为亡国之君，宋徽宗在艺术领域的影响却令人无法忽视。岳麓书社新出版的《宋徽宗》一书，用细腻的笔触，从艺术家和帝王的身份特质出发，展现宋徽宗传奇的一生，读来令人手不释卷，回味无穷。
本书附录徽宗年表，通过阅读本书，便于我们快速全面了解徽宗的一生。他幼年恩宠优渥，一岁时赵佶被封为镇宁军节度使、宁国公，十五岁封端王，十七岁封司空。十九岁，登基。宋徽宗赢得帝位，向皇后至关重要。他凭借有利的舆论导向，得获向皇后青眼。哲宗崩，向太后召集大臣议立新君，在其拥护下，赵佶得以嗣位。
一直以来，人们常把李后主和宋徽宗这两个亡国之君相提并论，他们玩物丧志，吟诗作赋，不思治国理政，最终命运何其相似。本书特别展现了徽宗书画精美插页，徽宗自创瘦金体，稀世珍品《牡丹帖》如鹤影冲霄、掠水燕翎，“笔力超迈，高掩前古”“势欲飞动”。此外，本书徽宗草书、行书作品也有插图示例，如《草书千字文》《草书纨扇》《行书蔡行敕卷》等，笔势飘逸，赏心悦目。
宋徽宗的画传世作品以花鸟画居多。本书列举了故宫博物院、上海博物馆、辽宁省博物馆、台湾等地的丰富藏品，并指出一些流散海外的作品，其中以日本收藏居多。宋徽宗的人物画、山水画，其他杂画均有佳作，如广为人知的《瑞鹤图》《听琴图》等。鲜为人知的是，作为一个儒雅皇帝，徽宗大力扶持画学，培植了大量优秀的画学人才，本书对其进行了全面总结：一是编撰《宣和画谱》，共计二十卷，收录魏晋以来名画二百三十一家，六千三百九十六件，分为道释、人物、宫室、番族、鱼龙、山水、鸟兽、花木、墨竹、果蔬十门，均有品鉴。二是沿袭五代旧制建立翰林图画院，优待画师，把绘画列入科举制度与学校制度之内，兴建画学，招收生员，开科取士。三是留下诸多艺林佳话。“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乱山藏古寺”“竹锁桥边卖酒家”“踏花归来马蹄香”等，文笔生动，例证详实。作画需要题诗，徽宗全面发展，有极高的文学素养。本书将徽宗的诗词大体分为三类，一是描写帝王宫阙生活，无病呻吟、粉饰太平之作；二是题画、赐臣子的闲笔；三是悼亡、被俘虏后思念故国的沉痛之作。如“衣冠今左衽，忍作北朝臣。”（《其四》）。三类作品均作了示例评点，充分展现了宋徽宗诗书画俱佳。
有别于李后主，徽宗在诗人、画家、书法家、收藏家、纨绔子弟、道君、帝王等诸多身份中博弈。宋徽宗登基之初，充分展现出了治国理政的才能，他采纳谏臣之奏，有唐太宗风度。作者以文学手法叙述章惇、蔡京相继遭到弹劾，奸佞被贬后，徽宗起用贤良之臣范纯仁，对司马光等三十三人的公案妥善处理，使其官复原职。他还广开言路，大刀阔斧地除旧布新，朝政气象一新，徽宗崭露刚厉之气。新政如昙花一现，曾布独断朝纲；蔡京还朝，权倾朝野气焰熏天。奸佞得志则贤良遭殃，蔡京对元祐党人的迫害，使正直忠良之士饱受倾轧。在奸佞小人的鼓动下，宋徽宗大兴花石纲，广纳金石、珍禽、奇花异木，兴建宫宇、道观。徽宗雅好金石书画、古器山石等，那些投机倒把之徒则无所不用其极，搜集各类珍宝等进献皇帝，强取豪夺，运载花石动辄数十舟，东南百姓陷入苦海之中，而那些进贡花石的人却加官进爵、大发横财。此外，徽宗大兴土木，醉生梦死，豢养珍禽，广植奇花异木。他狂封滥赏，置百姓生死困苦于不顾。
徽宗崇奉道教，自称道君皇帝。徽宗做藩王时，曾借助道士推算拆字等壮大声名，为登基大宝造势。后来，为了安内攘外，编造“天神显灵”之梦，在全国各地洞天福地修建宫观、塑像、刊印道教经典等。道士身价倍增，徽宗崇道不惜抑佛，书中列举了各种对佛教徒的刁难、迫害的事迹，甚至将僧人改称为德士、冠冕依照道士、戴假发簪其冠，不伦不类，令人惊诧。
徽宗渴望建功立业，却没有军事才能。本书重点叙述了联金灭辽这一颇具争议的史实，较全面地还原了历史过程，徽宗重用奸佞，由于不懂用兵，北伐惨败，而金兵对宋朝毁约背盟，本书指出宋朝花费巨资和惨痛代价收回了燕京，却未选派能臣干吏治理，这座重镇遭受战乱和宋、金两国掳掠劫夺后，百姓骤然贫困交加。金兵南侵，攻势凌厉，国家摇摇欲坠，徽宗下决心禅位。钦宗即位后，对祸国殃民的童贯、蔡京等“六贼”明正典刑。书中详细记载了这一政治风波，对徽宗行为举止和心理描写细致入微，形象刻画饱满立体。1127年，京师陷落，城墙失守，君王归为臣虏，百姓流离失所。钦宗被囚，徽、钦二帝被俘，王室宗亲3000余人被押解北上。先是抵达燕京、再中京、上京、韩州，最后徽、钦父子徙于五国城。1135年，徽宗病逝五国城。国破家亡后，迁入金国的后妃共一百四十四人，均有姓名可查。徽宗有三十一子、三十四女，书中不厌其烦地列举了徽宗被俘后妃、子女的名字和颠沛流离的命运，史料稀见，虽贵为帝王之后代，多少身不由己尽在不言中，很多就在迁徙途中死去，读罢令人唏嘘。
本书客观全面地指出，北宋的衰微与覆亡徽宗难辞其咎，然而宋朝沉疴顽疾，朝政腐败、人心涣散、军无斗志，方腊、宋江揭竿而起，金、辽、西夏强敌环伺，加上徽宗用人不当，这些都加速了北宋的亡国，最终落得一个亡国之君，殒命他邦的命运。这就还原了一个更全面深刻的宋徽宗，相比李后主，对宋徽宗缺乏治国理政才能有所纠正。撰写人物传记不能仅有广度，还必须要有一定的深度，否则很容易变成堆砌史料的“资料汇编”，枯燥乏味。作者任崇岳专治宋元辽金史，在全面掌握和充分吃透史料的基础上，没有烦琐的考证，没有大段的引文，深入浅出、简洁流畅、文采飞扬的叙述，引人入胜，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宋徽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