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时侯成绩非常好,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囊括了全科成绩所有的第一,被誉为古今第一学霸。
他最熟悉的也是最令天下人折服的,并非只是他的学习成绩,还有他坚实厚重的法务基础,当时律师界他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他的梦想是有朝一日,能用自己的学识为国家做出贡献,他也相信有朝一日,只要为国家做了贡献,他在官场上就会如鱼得水、无往不能。
但是——
他的抱负却被国家固步自封的体制给扼杀了,而且,扼杀得那么坚决。
他立下宏愿:此生若不轰轰烈烈则誓不为人。
他悄悄地向国家固步自封的官员任免体制发动了最为权威的挑战。
他,就是武周时期三大酷吏之一的周兴。
在他还没下定决心向国家体制挑战之前,他还是满怀憧憬的。
公元680年,当时的皇帝唐高宗李治听说他才华横溢、学贯中西,精通大唐所有律例,凡是经他手的官司,无一例冤案且深得天下之人景仰,故召他到了长安。
他在一片喜悦中,进京面圣。
能够同皇帝见上一面,那可是天大的荣誉啊。这种荣誉感比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还要强烈。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在皇宫里,唐高宗问他:“来了?”
周兴:“来了。”
唐高宗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嗯,不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天使的笑容,魔鬼的身材。朕听说过你的先进事迹,这个‘大唐第一律师’的牌匾是朕亲自写的,就授予你了。”
周兴接过牌匾,热泪盈眶:“谢陛下。”
唐高宗:“本来朕打算弄个授匾仪式的,无奈朕工作太忙,所以,就只能将就一下了,你先回去,等朕的消息,朕会给你安排更有挑战性的工作。”
周兴:“谢陛下。”
周兴抱着大匾出来了,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寒窗十年,终于即将迎来不负辛苦苦读回报。
他回到官驿,高调并耐心地等待皇帝的任命。
唐高宗召开了一个秘密的小型会议,会议的内容大概是关于周兴的任命问题。
在会上,大家展开的激烈的讨论。
讨论的最终结果为:大家都不同意再对周兴做新的更大的任命。理由竟然达100条之多,其中最主要的理由是:
1、周兴不是内流官出身,他只是个外流官。
2、周兴虽然靠精通律法做了河阳县令,但却未通过科举考试,不符合公务员提拔的要求。
3、周兴喜欢漂亮的女人,常去一些风月场所沐个足按个摩什么的。这可是重大的生活作风问题。
4、周兴以前担任别的的代理律师时,高额收取代理费。
5、周兴求取功名心切,为自己制造了广泛的正面宣传舆论。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最后,唐高宗李治决定还是不提拔他。因为那100多条理由太可怕了。作为皇帝,不能因为一个人而忽略了国家体制。
周兴在官驿苦苦地等了八个月,一直没等到被任命的消息。
当时的宰相魏玄同看着不忍心,但又不能说破那次秘密会议。当他来到官驿时,周兴大喜过望。
周兴伏首便拜:“魏大人,您来了。”
魏玄同扶起他并好心地告诉他说:“小周啊,你该回县里了。”
周兴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
原本以为魏玄同是来传谕皇上的圣旨的,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句话。
这句话就像三伏天被泼了凉水一般,透心凉。而他聪明过头的想法让他的精神几近崩溃,在他的骨子里,已经深深地留下此生不灭的烙印——一定是魏玄同从中挑拨,让自己仕途受阻。同时他暗自下定决心,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一定要让魏玄同死无葬身之地。
黯然之中,他离开了京城。
他回到河阳,依然做着他的小县令。他也不知道,属于他的机会,即将到来。
公元683年,唐高宗李治挂了,唐中宗李显即位。
但是到了公元684年,唐中宗李显因事被废,唐睿宗李旦被立为皇帝,而真正的实权则掌握在武则天手中。
同年,英国公徐敬业不满武则天掌握皇权,起兵叛乱。武则天派兵平定了叛乱。
徐敬业的叛乱让武则天大为恼火,然而更让他恼火的是当时被誉为“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竟然为徐敬业写了一篇令天下震惊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当临阵倒戈的王那相带着徐敬业、徐敬猷、骆宾王的首级送到武则天面前时,武则天挥了挥手,亲自打开了骆宾王的首级盒。
武则天望着骆宾王的首级流下了眼泪:“朕曾闻你七岁能诗,只《咏鹅》一首即名震天下,一代才子,何可反朕?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朕不负你,你何以负朕?才子终是才子,厚葬了吧。”
武则天转过头去,王那相着人带着这些首级下去了。
武则天思索良久,她忽然想到,既然徐敬业能发动叛乱,那么其它人呢?
武则天向天下颁发了一道告密令,很快,告密令传到了河阳周兴的耳朵里。
周兴看罢告密令,突然跪地,仰天大哭:苍天啊,大地啊,我周兴的机会,终于来啦。但是,你又如何这样捉弄于我?
告密令有明确要求,官吏是不能投告密书到铜匦中的。
周兴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却又不敢妄自告密,只能派人打听朝廷的动向。
没过多久,有个叫索元礼的官吏通过告密,不但没有被降罪,反而被任命为游击将军,周兴听到这个消息后,大喜过望,连夜写了十封告密信加一封《刑狱治典》,差人投到了京城铜匦。
周兴告发冯元常、江融谋反,而武则天对这二人本身就很厌恶,根据告密信,武则天下令处死了他们。
同时,武则天对周兴的《刑狱治典》十分欣赏,破格提拔周兴为秋官侍郎。
周兴摇身一变,从地方的处级干部一跃成为中央委员。
周兴手捧任命书,啼笑皆非。啼的是多年等待,终不负一片痴心;笑的是处心积虑,终守得云开月明。
一步登天的快感让他陷入了极度的兴奋中,他不禁惊呼:“我的时代,我做主。”
没错,一个伟大的诬陷的时代即将来临。
天赐良机,谁也不愿意失去这样的机会。武则天时期的三大酷吏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公元688年,周兴诬陷郝象贤有罪,因其爷爷郝处俊曾在高宗时期担任过宰相,高宗病重时郝处俊反对武则天参与政事。周兴罗织了一大批罪名,然后将郝象贤满门抄斩。
郝象贤被斩那天,在押赴刑场的途中,大骂武则天和周兴,武则天听说后很生气,周兴出了个主意,为防后续的犯人再口出不逊,所有犯人押赴刑场均塞住嘴巴,武则天同意的这个伟大的建议。
同年,唐高宗李治的哥哥越王李贞与其子李冲谋反。武则天派人平定了叛乱。自徐敬业叛乱以来,她清醒地认识到,李唐皇亲将是自己政治生涯中最大的绊脚石,她下定决心,彻底清洗李唐宗室。
她召见了周兴,向周兴咨询对李贞一事的看法。
周兴想了想:“臣愿请查其它李唐诸王。”
武则天一听,乐不自胜,她将“请查”听成了“清查”,并给了他一项秘密的授权。
没错,凡是涉及李唐宗亲谋反的,有便宜行事之权。说白了,就是先斩后奏。
一场诬陷大幕终于拉开。
周兴诬陷唐太宗的弟弟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魁、常乐公主等谋反,并将他们直接押到洛阳处死。
周兴霸气,武皇满意,李氏宗亲皆惊。
公元689年,周兴诬陷魏玄同为宰相裴炎的朋党,并向武则天进言说:“魏玄同这个人有谋反的迹象,不杀后患无穷。”武则天同意了周兴的说法,下令灭其九族。
魏玄同在狱中,曾有人问为什么不向圣上告密申诉?魏玄同说:“无论是人杀的我还是鬼杀的我,又有什么不一样呢?老夫清廉一生,不会作那告密的小人。”(“人杀鬼杀,亦复何殊?岂能作告密人邪?”《旧唐书·列传第一百三十六·酷吏》)
魏玄同从容赴死。
后,周兴诬陷燕国公黑齿常之叛国,让黑齿常之供述罪行。黑齿常之死不认罪,周兴在狱中看着他,拖出一个犯人,对黑齿常之说:“将军啊,不想说,可以。那留这张嘴还有何用呢?不如像这个犯人一样,也将嘴缝了吧。别怪老周我不给你机会,再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考虑。”言罢潇洒而去。
当晚,一代名将黑齿常之在狱中上吊自杀,周兴又派人将其灭门。
公元690年,周兴进宫见武则天。
周兴:“陛下,李室宗亲被清洗得差不多了,但是骆宾王的那篇文章已深入人心,故为了彻底削弱李室宗亲的势力,臣建议剥夺李室宗亲的皇族身份。”
武则天闻后龙颜大悦:“好,就这么办。”
也就是在这年,周兴被武则天任命为尚书左仆射。搁现在来讲,相当于国务院总理的职位了。当时时任豫州刺史的狄仁杰上京述职,针对此项任命向武则天建议:“如此酷吏,务望慎重。”武则天唯唯唯诺诺,打个马虎眼就这么过去了。
同年,周兴同武承嗣、武三思勾结,诬陷并杀害了宰相韦方质、许王李素节、泽王李上金等副国级干部。
不仅如此,周兴还是伟大的发明家。他发明的“喘不得”“立地仙”“定百脉”“密密缝”等十大刑具,在此后的一千多年的历史的刑讯逼供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公元691年,武则天接到一封关于周兴谋反的告密信,她看了信,咨询新任宰相狄仁杰的意见。
狄仁杰说:“回陛下,臣建议以毒攻毒。来俊臣善于罗织罪名,臣听说他编撰了一部《罗织经》,让来俊臣审周兴,最为妥当。”
武则天采纳了狄仁杰的建议。
而此时,周兴正陶醉在自己更加美好前程的大梦中。
周兴收到了同僚来俊臣的邀请函,请自己去来府品尝只有一道菜的螃蟹宴。周兴高高兴兴地去了。
来俊臣热情接待了周兴,二人边聊边吃,共同享用了这顿大餐。
宴毕,看着满桌子的蟹壳,来俊臣突然满面愁容。
周兴拍拍来俊臣的肩膀:“来大人——噢,不。兄弟,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兄弟我帮你解决。”
来俊臣叹了一口气:“唉,遇到个案子,很是棘手。”
周兴拍着胸脯打着包票:“说出来,兄弟一定帮你解决。”
来俊臣:“好,那我就先谢过了。来某遇到一个犯人,死活不招供,对了,就连周大人发明的十大刑具,来某都用上了,可犯人还是不招供,这可如何是好?今天是陛下给的最后期限,如果拿不到犯人的口供,来某的这颗脑袋,恐怕明天就要悬于东市了。”
周兴嘿嘿一笑:“这个简单,弄个瓮来,将犯人放到瓮里并将瓮架起,下面放炭火烤之,我就不信他不招供。”
来俊臣拍着手:“好主意,好主意。周大人好手段,来某怎么就没想到?”
来俊臣一挥手:“来人,取大瓮来。”
但见数人抬一大瓮进来,支好了,烧起炭火。
周兴笑了数声:“来大人好兴致,审犯人都不忘带上兄弟我,下次兄弟我审犯人时,也邀来大人前去共赏。”
来俊臣对周兴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兴:“来大人何意?”
来俊臣:“来某奉旨审查于你,请君入瓮吧。”
周兴笑了一下:“来大人,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来俊臣一本正经地道:“来某从不开玩笑,周大人,请吧。”
周兴见罢,急忙跪地:“我招供,我招供。”
周兴下狱,承认来俊臣诬陷的所有罪状。
依大唐律,周兴当斩。武则天念其铲除李室宗亲的功勋,下令将他流放岭南。
秋风瑟瑟,落叶萧萧,长路漫漫,前途渺渺。
周兴全家行进在通往岭南的道路上,忽然他下得车来,面对洛阳的方向大呼:“我周兴还会回来的。这大周,终究还是我周兴担得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八字,来俊臣,你不得好死。”
言罢放声大笑。
正笑间,突然窜出一伙黑衣蒙面人,将其全家斩杀,周兴亦亡于乱刀之中。
时光荏苒,物换星移,一转眼,一千多年过去了。
当后世的人们谈论酷吏的时侯,无不对周兴咬牙切齿、恨之入骨,恨不能对其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然而,是什么让周兴这位青年才俊少年得志的知识份子,从秉持一颗拳拳报国之心的赤子走向了一条奸臣酷吏的不归之路?有人说,是那个时代成就了他;也有人说,是他,成就了那个时代。更有人说,他只是武则天的一个杀人工具罢了,而往往人们在内心中,有着对皇帝的一颗恭敬之心。人们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女皇帝如此残暴,所以只能归咎于周兴等酷吏了。而目前社会中类似的这种现象不胜枚举,或许这大概就是人性的弱点吧。
是非功过,任人评说,茶余饭后,谈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