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表子无情，
又戈子无义。
这样无情无义的人都让刘表给碰上了。
而且还要加一种：
“士子无忠！”
当初刘表可是顶着光环来到荆州打拼的。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人也。少知名，号八俊。”
这个“八俊”的光环很有意思。
陈寿在《三国志》里随便提了一嘴。为其作注解的裴松之就去搜集——八俊都有谁？海选的范围有多广？
结果——悲剧了。
没找到“八俊”的出处，只找到些零星的记录。
1、八顾：《汉纪》说刘表和同郡张隐、薛郁等七个没听说过的人为“八交”，或谓“八顾”。合着，跟孙悟空在花果山和牛魔王、蛟大王结拜称圣是一票货色；
2、八友：这个范围大了些，据《汉末名士录》云：刘表和汝南陈翔、渤海苑康等也不太出名的人组了名为“八友”的社团，就像现在所谓十八线带货小天王是一样一样的。
看来，这个光环有点糙啊。
但是人家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室贵胄，当然啦，雄安一带卖草鞋的刘备也说自己是皇室贵胄。
爱信不信！
至于他的家世和从政经历，《三国志》一笔带过，说他当过大将军的“掾”（助理），至于哪位大将军，可能是何进，不太清楚。
汉灵帝死后，不知走了哪条门路，就“代王叡为荆州刺史”。
王叡是二十四孝里卧冰求鲤的王祥之伯父。
原是荆州的一哥，因为荆州南部零陵、桂林一带闹叛乱，便和剿过黄巾打过西凉的长沙太守孙坚一起扛起枪，但是后来孙坚受人挑唆，逼死了王叡。
这才轮到刘表有机会主政荆州。所以论下来，孙坚可以说是刘表的大恩人、大福星。
但是孙坚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荆州是他打下来的，应该归他。就和占据淮泗的袁术互相勾结，威胁南侵。
与此同时，荆州境内也不太平，当地的宗族势力很猖獗，新的长沙太守苏代、华容县长贝羽也纷纷拥兵自重。
刘表正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荆州。
刘表很聪明，下车伊始，就知道需要拉拢谁——以蒯家和蔡家为代表的襄阳豪门望族。
蒯家的两兄弟蒯良和蒯越不单是当地的名门大户，而且见过大世面。
其中的蒯越曾经在京城做过大将军何进的东曹掾。曾经向大将军递过话，劝大将军尽诛宦官。后来发现大将军何进犹犹豫豫，知道早晚得完，于是先行脱身，求出为汝阳令——润了。
这份见解与预判，和曹丞相有得一拼。难怪后来曹操平定了荆州后，很凡尔赛地和荀彧炫耀说：“不喜得荆州，喜得蒯异度耳！”
就在这个时候，历史让刘表遇到了蒯家兄弟们。
其实即使刘表不去找蒯家兄弟们，兄弟们所代表的荆州土著也会主动找刘表，帮他一统荆州。
为什么？
因为没得选！
荆州原来的话事人——王叡被逼死了。正是群龙无首的时候。
当地的宗贼虽盛，但大多贪暴，而且本乡本土，除了有世仇旧隙外，人家自己就有亲戚朋友，干嘛和你襄阳的蒯家、蔡家分润呢？
最担心的就是外来户孙坚，非但武力值爆表，而且背后还要更强大的袁氏势力加持，一旦得势，荆州本土望族说不定就被连根拔掉了。
正好刘表扛着朝廷的任命晕晕乎乎地来了，这样的奇货自然值得投资。
首先，名正言顺，来自中央，金字招牌，还喜欢造谣撞骗，往脸上贴金。这样的主正好可以用来忽悠百姓。
第二，纯属空降，没有自己嫡系，在当地毫无人脉可言。说不定还是大将军幕府里的老同事，曾有在工余休沐时一起泡过澡的老交情呢。摆弄起来得心应手。
第三，主动颠颠地跑来搭讪自己，明摆着送一场富贵给咱们，自然不容错过。
利益是合作的基石。
于是刘表和蒯家兄弟们就组成了联合，不但荡平了荆州全境，而且幸运地射死了江东之虎——孙坚。
使荆州统一在刘表的旗号下。
但是成也是这帮人，后来曹操打过来，要投降的还是这帮人。
为什么呢？
问题还得从刘表自身说起。
刘表得了荆州，但是始终没有自己人。所以他最大的问题是不信任别人。
官渡之战后，刘表派韩嵩去觐见曹操以探虚实，回来后，韩嵩“说表遣子入质。表疑嵩反为太祖（曹操）说，大怒，欲杀嵩，考杀随嵩行者，知嵩无他意，乃止。”
韩嵩就提了个建议，就被刘表怀疑与曹操有勾结，差点要了卿命。
至于同宗兄弟刘备的投奔，刘表也是“厚待之，然不能用”。
所以陈寿说刘表“虽外貌儒雅，而心多疑忌”。
是为“无信”。
另一个原因是刘表“无谋”。
官渡之战时，上文提到的韩嵩曾经建议刘表“豪杰并争，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
意思是，现在天下最强的两股力量势均力敌，互相纠缠在一起，无暇他顾，正是你大展拳脚，一匡天下的时候。
但是刘表“拥十万之觽，安坐而观望”，白白浪费了坐收天下的机会。
等到人家打完了，就该回过头来收拾你了。
既然刘表“无信”、“无谋”，那就别怪“士子”们“无忠”了。
本来联合就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现在为了利益而分手，也合情合理。
所以，奉劝某些人，自以为天潢贵胄，根正苗红，呼风时一呼百应，唤雨时覆手为雨。其实不过一件工具，无用时，照样众叛亲离、支离破碎。
所以，当曹操挥师南下的时候，襄阳城降幡一片。
当刘表的继承人——刘综问：是不是和曹操干一架时，蒯家兄弟们说：
“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以人臣而拒人主，逆也；
以新造之楚而御国家，其势弗当也；以刘备而敌曹公，又弗当也。
三者皆短，欲以抗王兵之锋，必亡之道也。”
算了，投降吧，累了。
这哪里是累了，只是在保全自己。
所以说，无依无靠无信无谋的刘表，不是遇到的一群无情无义无忠无耻的士人，而是遇到了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当年把你捧得有多高，今天将你摔得有多惨！
荆州投降后，曹操大封群“贤”。
刘表的儿子刘琮当了青州刺史、封列侯。
蒯越等人有十五人被封了侯。蒯越为光禄勋；韩嵩是大鸿胪其余多至大官。官位都比刘琮大，又都是中央官，夫复何求？何乐不为？
不过也有另类——文聘。
《三国志》记载：
文聘为刘表大将，曹操打过来，刘琮举州投降，文聘居然跑掉了。
但没跑多久，又去求见曹操。
曹操问：“来何迟邪?”
文聘回答说：“先日不能辅弼刘荆州以奉国家，荆州虽没，常愿据守川汉，保全土境，生不负于孤弱，死无愧于地下，而计不得已，以至于此。实怀悲惭，无颜早见耳。”
遂欷歔流涕。
曹操为之怆然，曰：“仲业（文聘的字），卿真忠臣也！”
于是厚礼待之。让文聘当江夏太守，抗了一辈子东吴。
——总算为荆州士子挽回一点颜面。
最后说一个八卦：
《世说》里记载，刘表死后八十多年，到了东晋太康年间，刘表的“冢见发”，刘表和他老婆的尸身“形如生，芬香闻数里”。
这里想强调的不是“形如生，芬香闻数里”，而是“冢见发”——坟被扒掉了。
文 | 云间大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