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北宋的文学家宋东坡有一首震烁千古的名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其中有名句: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在这一句前面其实已经点很分明了: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所以,我们可以看出,这句“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是写东吴大都督周瑜的。然而,很多人都觉得,这个描写应该用在诸葛亮身上才最合适,那么问题来了:人们为什么会有这种固有的想法呢?因为在人们的印象里,“羽扇纶巾”是属于诸葛亮的固有标签,而造成人们这种固有印象的主要原因,是来自于小说《三国演义》,《三国演义》里关于诸葛亮的描写:
玄德见孔明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持羽扇,飘飘然有神仙之概。
而就是因为这段描写,直接影响到包括各种影视作品在内的所有诸葛亮的形象,因此,这个形象的诸葛亮已经在民众心里深深地扎根了。
我们在观看电视连续剧《三国演义》的时候,诸葛亮的经典造型就是素衣纶巾,手摇羽扇,端坐在四轮车上,飘然而出。这一造型不管是春夏秋冬,也不管是晴天还是雨雪天,都是一成不变的。
那么,问题又来了:历史上的诸葛亮是不是真的就是这样穿戴的呢?答案是明确的:是这样穿戴的。在东晋人裴启所著的《语林》中,记载着这样一件事情:
武侯(诸葛亮)与宣王(司马懿)泊兵,将战,宣王戎服位事,使人密见武侯,乃乘素舆葛巾,自持白羽扁指麾,三军随其进止。宣王叹曰:“真名士也。”
众所周知,从三国归晋再到东晋,其相距时间并不远,因此,诸葛亮“坐素车戴葛巾,持白羽扇指挥作战”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假的,而且,这则记载也给出了诸葛亮为什么要这么装束的缘由,因为诸葛亮是名士!至于诸葛亮是否算得上是名士,答案不言自明,是肯定的。西晋人张辅在《名士优劣论》中,就把诸葛亮作为名士来看待的,他称赞诸葛亮:
夫孔明包文武之德,刘玄德以知人之明,屡造其庐,咨以济世,奇策泉涌,智谋纵横。
那么,东汉至魏晋年间的名士都是如何穿戴的呢?咱们来看一下几个代表人物。首先,咱们看一看郭林宗,这是东汉末年与儒林名宿李膺齐名的当世名士,“李郭同舟”的故事千百年不知道羡煞了多少文人骚客。《后汉书·郭林宗传》是这样记述郭林宗的装扮的:
(郭林宗)身长八尺,容貌魁体。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闲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郭林宗很喜欢宽衣博带,头戴葛巾,他的葛巾被雨淋湿了,巾的一角折垫起来,当时人也学着故意折巾一角,叫作“林宗巾”。
再说第二个代表人物,他是晋孝武帝皇后之兄王恭,王恭是孝武帝朝的忠臣兼名士。《晋书·王恭传》中有这样的记载:
(王恭)尝披鶴氅裘,涉雪而行,孟昶窥见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也!”
《世说新语》中也有记载:
孟昶未达时,家在京口。尝见王恭乘高舆,被鹤氅裘。于时微雪,昶于篱间窥之,叹曰:“此真神仙中人!”
再说谢安的弟弟谢万。据《晋书·谢万传》里记载:
简文帝作相,闻其名,召为抚军从事中郎。万著白纶巾,鹤氅裘,履版而前。既见,与帝共谈移日。
由此可见,诸葛亮、郭林宗、王恭、谢万等等这类人物,那都是名副其实的名士,那既然是名士,头戴纶巾之余,手中往往会拿着一件代表名士身份的物什。
那么,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名士崇尚清谈,因此,手持之物大多以麈尾为主,为什么会喜欢手持麈尾呢?据《资治通鉴·齐武帝永明十一年》胡注引《民愿》中记载:
鹿之大者曰麈。群鹿随之,皆看麈所往,随麈尾所转为准。
因此,名士清谈的时候,手持麈尾,麈尾凌空舞动,如此一来,不但显现出名士姿势潇洒,而且还有左右谈局,超逸群轮的气度。
据《晋书·王衍传》中记载:
(王衍)妙善玄言,唯谈老庄为事。每捉玉柄麈尾,与手同色。
再比如说,东晋名士孙盛有一次在与另一位名士殷浩清谈时谈得性起,以至于:
奋掷麈尾,毛悉落饭中,食冷而复暖者数四,至暮忘餐,理竟不定。
说到这,有人可能就要问了:“诸葛亮手中的羽扇与麈尾是否有关系呢?”关于这个问题,东晋学者认为,诸葛亮手中的扇子不应该叫羽扇,而应该叫毛扇。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我国古代,羽毛指的是两种东西,羽,为飞禽的毛,毛,为走兽的毛。人们除了用麈的尾巴毛做成类似于拂尘的麈尾之外,也会做成扇形,也就是刻木为柄,柄上之麈毛称为“毛扇”,也称“麈扇”。这应该就是诸葛亮用的扇子。
现在有学者甚至认为,毛扇就是麈尾,因为麈尾的外形与扇子相似,所以,又称为“麈尾扇”。不过,如果说诸葛亮手中的扇子是羽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因为按照西晋陆机所写的《羽扇赋》中记载:
昔楚襄王会于章台之上,山西与河右诸侯在焉。大夫宋玉、唐勒侍,皆操白鹤之羽以为扇。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既然在宋玉生活的年代就有羽扇了,那么,诸葛亮拿了一把羽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事实上,与陆机同时代的顾荣,就曾经手摇羽扇指挥军队与陈敏作战。在行军作战中,手摇羽扇指挥三军,既显得自己从容,又能威慑敌方,乃是儒将常用的手段。因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羽扇纶巾”是诸葛亮的做派,却并非他的专属做派,除诸葛亮之外,像周瑜等儒将出身的人,也经常这样上战场。
据《晋书·羊祜传》记载名将羊祜在军中的做派:
祜在军常轻裘缓带,身不披甲,铃阁之下,侍卫者不过十数人,而颇以畋渔废政。
由此,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样儒将在军中不披甲,一方面可以对敌军起到威慑作用,另一方面,也会对己方军队的军心起到一个稳定剂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