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卫视一档文化综艺节目《隐秘的细节》“爆料”：妲己是河南妹纸，且和殷纣王比翼双飞，是令人羡慕的爱情鸟。这多少有些令人惊讶，人们眼中的“红颜祸水”，怎么可能是老乡小姐姐。
可是我们也不禁要问，妲己真有影视小说那样不堪，凭一己之力祸国殃民吗？同样是商王的女人，为何妇好就功成名就，成为巾帼英雄呢？
晓鹏| 撰文
西瓜| 版式
01妲己有多坏 ▼
妲己的出名，要归功于《封神演义》。没有人比许仲琳更懂妲己。许仲琳无所不用其极，几乎把所有蛇蝎心肠都用到一个女人身上。人们熟知的“酒池肉林”，即是妲己杰作。
此外《封神演义》中堪称B级片的情节也几乎都由妲己构思。如把姬昌儿子做成肉饼让姬昌吃，逼迫商朝老臣比干挖心，剖开孕妇肚子查看胎儿长什么样……以此改编的1990年电视剧《封神榜》，除了让懵懂少年大开眼界外，留下的就剩下童年阴影。
1990年电视剧《封神榜》
妲己由文学传说、民间演绎，使商朝亡国、“红颜祸水”的名声可算坐实了。可真实历史究竟是什么样子？妲己果真是恶毒的妇人吗？恐怕，也不尽然。
妲己如何入宫，有不同说法。有说是纣王伐有苏部落（今河南温县），妲己是个俘虏。也有说，妲己入宫无非是以周为首的反商集团的美人计，说白了，就是在纣王身边安插一个卧底，妲己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更有人说，妲己是个政治女性，提出了“罚轻诛薄，威不立耳”的政治主张，颇受纣王的器用。然而“历史是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妲己在后世史料中，其品行好处，几无立锥之地。
当年周反商时开动员大会，周王说“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不点名“妇”是谁，指向却很明显。还说“牝鸡司晨”，意思是母鸡都开始报晓，这可真是违背天道，周自然要顺应天道反商。愈到后来，妲己愈被污名化，且罪行越来越多。
司马迁的《史记》历数妲己妖言惑众、修建鹿台、营建酒池肉林的罪行，《列女传·孽嬖 ·殷纣妲己》写得更为贴切，仿佛作者亲眼所见。而且《史记》中记载说纣王说“吾闻圣人之心有七窍”，到了后者就变成了妲己说的，这种迁移耐人寻味。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史书记载，离妲己已有千年。
妲己的形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为何同为商朝的女人，妇好就可以有“女将军”的美誉呢？
02同朝不同命 ▼
同样是商王的女人，相对于妲己，妇好的风评简直好太多，后人称其为巾帼英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代名词。
作为“先秦女子参政第一人”，妇好是军事领袖，打得一手好仗，比如甲骨卜辞中“壬申卜，争贞，令妇好从伐巴方”的描述很多。此外，妇好还可以直接参与政事。
其最大的荣誉，莫过于可以主持祭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两个国家大事，妇好都举足轻重，而且“妇好墓”出土的青铜器、玉器上，不少有“司母”“妇好”字样，妇好地位可见一般。
某综艺节目中的妇好
为什么妇好可以祭祀、领兵打仗，甚至可以干政，而此后再无女性可以做到呢？
或许因为商朝早中期仍保持母系氏族社会的一些传统，对于女性还有尊重的遗风。商王武丁对妇好也算真爱，当时妇好征战四方，威慑作用大于实际作用，妇好出征时要么武丁亲自陪同、要么派亲信辅佐。
且根据甲骨文记载，妇好的工作只需在陷阱旁埋伏。就这样武丁还不放心，仍然占卜询问妇好的吉凶，可见武丁是想尽办法保护妇好安全。
不过在此之后，中国社会逐渐向男权过渡，除了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外，史书上就再无领兵打仗的女人。而纣王对妲己、唐玄宗对杨玉环的爱情，则因为家国大事的书写显得无足轻重，甚至变为攻击女性的把柄。
03总是红颜祸水？▼
妲己的悲剧不是一个人的，而属于众多女性。国家衰亡总要和女人联系在一起，正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后世史家，总要谈及妹喜、妲己、褒姒，她们是夏商周三代灭亡的主要原因。当年周反商开动员大会的时候，周王大加批判“妇人”妲己，恐怕他也没想到：800年之后，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也成为后世鞭挞的把柄。
小人书《烽火戏诸侯》
可是，这些故事终究还是演绎成分过多，且不说夏朝没有文字、没有历史，而周幽王时也没有烽火传讯的传统，那时主要靠击鼓。
甚至有些女性明明能力过人，后世还要移花接木。春秋鲁国有个文姜夫人，鲁桓公死后，其子还小，文姜代政。《春秋》多次记载文姜出访斡旋于诸侯，然而后来的《史记》则避而不谈其功绩，反而对兄妹淫乱的事大加批判。
这种态度一直延续下来。例如对女皇武则天，明清文人咬牙切齿，明朝孙承恩说:“力乘阳刚,才济阴慝。运用四海,驱使百辟。今古大变,宇宙穷凶。虐熖一时,秽名无穷。”明代胡应麟说:“恶之穷天地亘古今者谁乎?武曌是已。”
河南博物馆所藏武瞾金简，中国唯一的皇帝金简
仿佛天地间一个恶人，就是武则天。全然不谈她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功绩。那么，为什么史家总对女子那么刻薄，反而对男性那么宽容呢？或许鲁迅的一段话可以解释：“我一向不相信昭君出塞会安汉，木兰从军就可以保隋；也不信妲己亡殷，西施沼吴，杨妃乱唐的那些古老话。我以为在男权社会里，女人是决不会有这种大力量的，兴亡的责任，都应该男的负。但向来的男性的作者，大抵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性身上，这真是一钱不值的没有出息的男人。”
这应当是传统文化的糟粕，而自明清以来，理学传统下对女性的贬低尤甚。以男性标准来定义女性，所谓“贞洁牌坊”“诰命夫人”的古代荣誉，不是因为本身功业，而是评价妇女能否“三从四德”，随着中国封建男权体制的加强，对女性的评价已然变得面貌全非。
不过如今，“妲己是河南妹纸”的话题在网络上却是另一番景象。有人翻出动画版《哪吒传奇》，为纣王妲己的爱情“泪目”。有人编排两人河南对话，你侬我侬。当然，《王者荣耀》里娇羞的妲己角色也令无数玩家氪金。相对妇好，原本以妖示人的妲己，在年轻人群体里却显然得到了更多宽容。这恐怕能把过去的封建道德卫道士们气死。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那套居高临下的男权视角，在当下已不再流行。（图片来自网络）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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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朱阿丽, 金一兰, 石艳玲. 先秦女子参政考论[J]. 管子学刊, 2016, 00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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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泓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