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团队-披澜读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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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喜欢两宋历史的网友，一定对女真人所拥有的“铁浮图”印象深刻。据传，这是一种人马皆披重甲的重装骑兵。事实上，除了铁浮图外，女真军队中还有不少身披坚甲的重装部队。譬如“驾军”、“侍卫军”、“威捷军”，都是金代享有盛名的精锐骑兵，其武器、装备的档次和规模也与铁浮图类似。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都知道，女真部落崛起前，由于气候原因，世代所居的东北地区在当时来看并不算富饶，那么在其南下过程中，又是依靠什么武装起了一支支价格不菲的重甲部队呢？
靖康之役前，北宋官员对于女真军队所装备的铠甲，印象极为深刻。曾经奉命出使燕云的沈琯，在向朝廷汇报女真军情时，就重点提及了金人铠甲之坚，“金贼兜鍪极坚，止露两目，所以枪箭不能入”。而顺昌之战时，大将刘琦也曾经提到完颜宗弼有精锐骑兵三千，“皆重铁甲，号‘铁浮图’”。
这些重甲的防御力如何，曾经追随完颜阇母攻占了义州、锦州，击败张觉的赤盏晖可能最有发言权。当时他奉命攻打潍州，“（赤盏晖）督其裨校先登，而城中积刍茭乘风纵火发机石，晖率将士冲冒而下，力战败之......城中炮出，几中晖，拂其甲裳裂之。晖益奋攻，卒破其城”。
北宋时的“炮”，有时是指抛射火药球等燃烧物、爆炸物的抛石机，威力较小，主要以引燃军械、粮草或惊吓士兵为主要目的。即使这样，这类武器的冲击力对于肉身而言依旧不低。赤盏晖中了一发“近失弹”，却只是堪堪击碎其铠甲，其本人还能“益奋攻，卒破其城”，虽然这其中可能有夸张成分在内，但金军铠甲的防御力还是不可小觑。
事实上，女真人很早就懂得和掌握钢铁的冶炼技术。女真诸部之一的温都部，其部民居住于来流水（今松花江支流拉林河）以南，匹古敦水（今蜚克图河）以北，盛产铁矿。按照苗耀《神麓记》的记载，温都部“以锻铁为业。因岁歉，策杖负檐与其族属来归。景祖与之处，以本业自给”。
除温都部外，女真还通过贸易手段，向商人购铁。通过这些方法，女真人积攒出了一批可供装备的兵器铠甲。《金史》记载：“生女直旧无铁，邻国有以甲胄来鬻者，倾赀厚贾以与贸易，亦令昆弟族人皆售之。得铁既多，因之以修弓矢，备器械，兵势稍振”。可以想见，生于苦寒之地的女真部落，即使有意识的去获取铁器铁铠，但这种商业手段积攒下的军备依旧有限。穆宗九年，女真兵力不过骑兵千余。
直到辽天庆四年，完颜阿骨打举起反辽大旗时，他所能依赖的“会集各部全装军”也只有两千余骑。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女真向来有轻重骑兵混编使用的传统，这两千余骑兵中重骑兵的数量恐怕也相当有限。
但先天不足也无法阻止“主角光环”开挂。《金史·兵志》对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有着相当高的评价，称其“用兵如神，战胜攻取，无敌当世，曾未十年遂定大业。”这听上去极其夸张的说法，其实十分客观的描述了金国崛起之初的高歌猛进。
早期女真军队人数有限，几乎没有成体系的后勤体制。“事苦耕可给衣食，有事苦战可致俘获”，主要依靠战场缴获来供给军队。然而，时来天地皆同力，金国在崛起时的反辽战争中胜多败少。依靠一次次军事缴获，女真军队的军队规模逐渐扩大，其装备也日益豪华。
宁江州之战，女真“获甲马三千”；出河店之战，“获甲马四千”；斡论泊时“杀获首虏及车马甲兵珍玩不可胜计”；辽国不断提高着围剿女真时的战争规模，却一次次被杀得溃不成军，如同运输大队长一般让女真军队的装备更新换代。
到了收国元年，双方的战斗力对比已经发生了逆转，完颜阿骨打于会宁称帝建国。在黄龙府外围小城益州，败辽国二十七万大军。同年十二月，于护步达岗再次击败辽军主力，“获舆辇帟幄兵械军资，他宝物马牛不可胜计”。
和女真相比，当时已经建国二百余年的辽国显然相当富庶。至于各类军械的制造，也要比女真更加丰富和充足。与女真手工作坊式的冶铁方式不同，辽国当时就已经掌握了包括生吹法、锻钢法、灌钢法在内的一系列冶铁锻造技术。
除了技术以外，各类与冶铁有关的机构也是维持其运转必不可少的支撑。早在太宗时期，辽国就已经“置五冶太师，以总四方钱铁”，五冶太师之下，有铁坊详稳、铁坊都监、下设铁坊使、铁坊副使等官职，以及对应的铁坊、铁坊详稳司、军器坊等机构。
与北宋工匠被视为末艺不同，辽国对于军器的制造相当重视。如上京临潢府军器府库使一职，就是皇室亲宠之人才能获得的官职，其地位之高，远超北宋的同行们。
得天独厚的资源禀赋也是辽国军械制造得以发展的原因之一，《契丹国志》记载，“（契丹）西北有铁冶，多渤海人所居。就河漉沙石，炼得成铁......七十里至打造部落馆，惟有番户百余，编荆为篱，锻铁为军器"。
组织工匠锻造成的兵器、甲胄，从冶炼场所制造完成后，往往会被运送至各地武库进行储存，以备出征之用。在北京延庆水泉沟附近，考古学家曾经发现过一个规模空前的冶铁遗址，据推测，很有可能就是当时辽国军械的冶炼地。
辽国兵制，“凡民年十五以上，五十以下，隶兵籍。每正军一名，马三匹，打草谷、守营铺家丁各一人。人铁甲九事，马鞯辔、马甲皮铁，视其力”。然而，铁甲的购置费用并非小数。
因此，不少学者猜测辽国正兵的装备除了部分自备外，如铠甲、武器，应是由国家负责发放和配置。依靠庞大战争机器所供给的物资装备，辽国在与北宋、西夏的战争中，往往能占据优势。
可惜的是，随着辽国军队的日渐腐化，即使再精锐的铠甲也无法挽回败局。面对女真的进攻，一次次溃散败逃后，曾经被辽国视作骄傲的铠甲装备成为敌资。等到辽国覆灭，女真背盟今后，宋人所见的女真骑兵就已经成了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部队了。
而之后的情况更像是滚雪球效应。靖康之役中，驻守燕山地区的常胜军被完颜宗望所败后，其主帅郭药师很快便宣布投降女真，“从宗望伐宋，凡宋事虚实，药师尽知之”。郭药师降金之前，常胜军的各项补给皆由北宋承担。
由于运河淤塞，道路艰难，物资从河朔、山东等地运抵燕山，“率费十余斛，多至二十余斛，始能运一斛至燕山”，运输效率十分低下。即使这样，北宋依旧以“诸路皆困”为代价为常胜军提供粮饷，军械、战马、武器更是不在话下。如此，郭药师降金后，完颜宗望“尽收其军实，马万匹、甲胄五万、兵七万”。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女真本族军队各类装备相当完善，但归降部队却并非如此。出于防范的目的，大多数仆从军都并不配备铠甲，弓箭之类的投射武器也相对较少。有些不受重视的部队甚至只能“旋斫道傍木执之为兵”。
从目前所出土的甲片来看，金代重甲甲片的平均厚度在1到1.5毫米左右。以札甲的形制为例，制造这样的一件铠甲其重量在20kg左右，其重量和防御力几乎和南宋时期的步人甲接近。依靠这样的武装，女真建立了以本族军队为核心，以其他部族为外围仆从军的军事体系。
在这之后，女真逐渐吸收、消化旧辽地，并建立起相对完善的统治，金国的冶铁锻造规模也在渐渐扩大，有恢复辽时的趋势。然而，当蒙古自草原崛起后，这一进程便被打断了。西京大同、云内、大兴府、真定府等女真最重要的铁矿产地相继被攻占或者围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料，不要说甲胄，就连军队的武器制造都陷入停滞。
贞祐四年二月，金宣宗甚至下令“祭器以瓦代铜”，可见铜矿的匮乏。迫不得已，金军不得不熔炼贵金属制作箭矢等投射武器。以中都之战为例，这里本是女真最重要的两个军械制造库之一。但在围城战中，由于缺乏原材料无以为继，金国守军只能将“金银铜铁，杂铸为炮以击攻者”。
如此情形之下，那些曾经活跃在金国初期的铁浮图们，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参考文献：
1.《试论金朝的军需供应制度》王磊
2.《金代战争中的后勤补给研究》王建帝
3.《金朝军事保障相关问题研究》李玉磊
4.《辽朝军队的军兵种研究》刘雄
5.《辽朝军队后勤保障制度研究》郭满
6.《辽朝军队军需装备研究》李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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