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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以残破狭小的关中为何能战胜坐拥天下精华的北齐?

南北朝时期,北齐继承东魏版图,北周继承西魏版图,双方对峙于长江以北,北周关中残破已久,其经济和人口兵员都无法和北齐地盘相比,而六镇精兵也多落在北齐手上,可为什么最终北周能够实现逆袭?北周以残破狭小的关中为何能战胜坐拥天下精华的北齐?

其实原因有很多,这里从双方政治集团构成与政治斗争力度就可以一窥为什么西魏-北周能由弱转强,进而一统北方。

首先看看东魏-北齐的政治集团组成,大体可以分为三类:

高家亲族(也就是北齐皇族,后来分化为皇帝和宗王)、鲜卑勋贵(不一定是鲜卑族,接受鲜卑化的其他民族也算,比如侯景)、山东大族(包括名门士族和武力强宗)。

再看看西魏-北周的政治集团组成,也大体分为三类:

宇文家亲族(也就是北周皇族,后来分化皇帝和宗亲)、武川勋贵(也不一定是武川出身,泛指和六镇有关联的人物,并在天下大乱之后背井离乡,在关中加入了西魏政权,比如于谨,洛阳人,祖先是怀荒镇将)、关陇土豪(包括武力强宗和地方士族,不过关陇一带,武力强宗更多)。

先来看看情况较为相近的双方皇族的斗争情况。

虽然斗争的性质不太一样,但斗争的残酷程度也算是大差不差了,如果不考虑周宣帝时期,那北周比北齐在这方面也好些,但也仅仅是好一些而已。

从双方矛盾冲突性质上说,北周主要是皇帝和宇文护之间的矛盾,其次才是皇帝和宗王的矛盾,而北齐则主要是皇帝和宗王之间矛盾。

北周方面,宇文护弑杀二帝,周武帝诛杀宇文护及其子嗣。

北齐方面,高洋杀高岳、高涣、高浚,高演杀高殷,高湛杀高百年,高纬杀高肃等等,例子比较多,就不一一列举了,不过北齐宗王被杀者,往往只是自己被杀,不会连带子嗣,这是和北周情况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了,如果是起兵造反,那在北周北齐都一样,除了自己被杀,也会牵连子嗣,比如宇文直和高归彦。

所以说双方在皇族斗争方面并非是重点,那我们再看看另外两组的对比。

其次是北齐鲜卑勋贵和北周武川勋贵的对比。

双方在建国初期都是核心军事力量,并且也因此受到了高欢、宇文泰的重用,在国内具有很高的政治地位。

不过在西魏开国之初,高欢纵容鲜卑勋贵大肆贪污,酿成了不好的风气,虽然之后有所整治,但鲜卑勋贵已经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再加上本来河北之地就比关中富庶,这就导致了鲜卑勋贵的后代就算不效命疆场,也能坐享其成,从而大多“率多骄纵”,导致他们军事能力出现明显退步。

比如尉景的孙子尉世辩前去担任侦察敌情的任务,结果望到一群乌鸦就以为是周军来了,吓得落荒而逃。

周师将入邺,令辩出千余骑觇候,出滏口,登高阜西望,遥见群乌飞起,谓是西军旗帜,即驰还,比至紫陌桥,不敢回顾。

娄昭兄子娄睿,也是纵情财色,没有才干。

睿无他器干,以外戚贵幸,纵情财色。

韩轨子韩晋明,说是北齐勋贵子孙中最有学问的,然后一看好酒无度,一顿饭要吃一万钱,朝廷将军事要地委任给他,他立刻辞职,在中央当官,也干了一百多天就不干了。

晋明有侠气,诸勋贵子孙中最留心学问。好酒诞纵,招引宾客,一席之费,动至万钱,犹恨俭率。朝庭处之贵要之地,必以疾辞。告人云:"废人饮美酒、封名胜,安能作刀笔吏返披故纸乎?"武平末,除尚书左仆射,百余日便谢病解官。

而与之相对的北周武川勋贵的后代,即使是六柱国之后,也会率军征伐,甚至战死沙场,比如李弼之子李晏,就跟随周武帝平齐,战死沙场。

除了李晏外,还有于谨之于翼、侯莫陈崇之子侯莫陈颖、独孤信之子独孤善都参与过军事征伐。

另外隋朝时赵贵之孙赵明也参与了伐陈之战,李虎之孙李渊箭术优秀,还在小规模作战中击败过突厥。

西魏重视军功的传统,以及关陇的风俗,让武川勋贵的后代大多有一定的军事素养,且愿意疆场立功。

除了双方后代的能力变化不一样外,北周北齐对两者的打击力度也不一样,或者说被卷入政治斗争后,鲜卑勋贵遭受的创伤明显要高于武川勋贵。

在北周这边,虽然因为政治斗争的关系,宇文护赐死了侯莫陈崇,但没有连累其子嗣。而被宇文护诬陷谋反的赵贵,虽然诛杀了其子赵永国,但赵贵的孙子赵明和赵贵的侄子赵度、赵绚也没有被杀害。

而当周武帝除掉宇文护后,启用赵明,并将侯莫陈崇的谥号从恶谥“躁”改为美谥“庄闵”,重新获得武川勋贵对其支持。

反观高纬诛杀斛律光,可是“尽灭其族”,除了斛律光本家之外,斛律光的弟弟斛律羡及其五个儿子也一同被杀,只有年龄在十五岁以下的子嗣被赦免。

斛律光是段韶死后北齐最具军事才能的人,而斛律家可居鲜卑勋贵之首,被高纬如此残酷的屠灭,也让鲜卑勋贵进一步解体。

后来在周武帝伐齐时,在鲜卑勋贵后代中素质颇高,并不骄纵的潘子晃,当看到周师攻下邺城时,虽然手上有数万突骑,也选择向周武帝投降,而不是去支持北齐诸王的地方抵抗势力。

周师将入邺,子晃率突骑数万赴援。至博陵,知邺城不守,诣冀州降。周授上开府。

最后对比第三组河北大族和关陇土豪。

双方可以说是北齐北周的基层根基,因为两者在地方上都有各自的势力,所以两者在东西魏创立之初是高欢、宇文泰拉拢的对象。

虽然他们的政治地位不如勋贵集团,但是他们人数更多,而且名门望族的影响力,武力强宗的兵力支持,都是国家的重要组成部分。

先说关陇土豪这边,宇文泰起兵之初鲜卑部队不过一万人左右,而后邙山之败,也让西魏的鲜卑军队深受重创。宇文泰为了扩充西魏的军事力量,为了在邙山之败后补充兵源,可以说从始至终一直在努力拉拢关陇土豪。

为了让武川勋贵和关陇土豪不发生矛盾,宇文泰采取关陇本位策略,也就是把武川勋贵的籍贯都转移到关中来,同时赐予关陇土豪中的功臣胡姓,伴随着政治地位提升和物质奖励,并且并不强求对方除了姓氏之外,改变自身的文化习俗。

从而关陇的武力强宗为西魏效力疆场,如蔡佑、李远等人,而关陇的士族则为西魏改革制度,如苏绰、卢辩等人。

在宇文泰的调和下,西魏时期的关陇集团成为了一个有共同目标的政治团体。虽说在宇文泰死后,武川勋贵和关陇土豪因为政治地位的高低和地方势力的大小不匹配的关系,也产生了矛盾,但双方并没有互相残杀内耗,这是很重要的一点。

而宇文护时期废杀二帝,造成北周长期的二元政治,同时宇文护打击武川勋贵和关陇土豪,重用宇文宗室,两者因素结合在一起,让北周也逐渐失去了臣子之心。

但就在此时周武帝干掉了宇文护,结束了北周二元政治,让臣子只需忠于皇帝一人。同时周武帝一改宇文护的政策,除了上文提及的对武川勋贵进行补偿外,也提拔了诸如之前压制的苏威,并且也为当年被宇文护所杀的李远父子平反。

建德元年,晋公护诛,乃诏曰:"故使持节、柱国大将军、大都督、阳平郡开国公远,早蒙驱任,夙著勋绩,内参帷幄,外属藩维。竭诚王室,乃罹横祸。言念贞良,追增伤悼。宜加荣宠,用彰忠节。"赠本官,加陕熊等十五州诸军事、陕州刺史。谥曰忠。

周武帝掌握大权后,在周武帝魅力以及政策调整下,关陇土豪和鲜卑勋贵也都聚集在周武帝的身边,除了前文提及柱国后代外,其实关陇土豪的子嗣,也追随周武帝讨伐北齐,如韦孝宽的儿子韦总随军伐齐,“每率麾下,先驱陷敌,遂于并州战殁”,李远的孙子李威也追随周武帝讨伐北齐。

同时周武帝还开放府兵招募的限制条件,即使不被赐姓也能加入府兵,由此汉族农民也能加入府兵,北周军事力量一半由汉族构成,另一半则有鲜卑化汉人和汉化鲜卑人共同构成,这不仅有助于民族融合,也能为北周提供更多的兵源。

当然了,虽然宇文护执政时期打压武川勋贵和关陇土豪,但其手段也就是只诛杀本人及其儿子,或者在官位上进行打压,这相对于北齐来说那算柔和了,

再看看河北大族在东魏-北齐的情况,高欢起兵之初主要依仗的鲜卑士兵,但河北大族也纷纷带资入股,高欢自然是来者不拒,其中最著名就是高敖曹。

不过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随着高敖曹的战死,东魏-北齐的军事主体就一直是晋阳的鲜卑军,他们是北齐的最强军事力量,而汉族武装则受到排挤,河北的汉人大族无法在北齐军界位居高位。

虽然高洋一度想改变这个局面,便在边要组建汉人武装,但南征南梁的惨痛失败,让这一计划也泡汤了,十万军队全军覆没。

及文宣受禅,多所创革。六坊之内徙者,更加简练,每一人必当百人,任其临阵必死,然后取之,谓之百保鲜卑。又简华人之勇力绝伦者,谓之勇士,以备边要。

另一方面山东有诸多士族,他们也是东魏-北齐的重要组成部分,他们在前中期也是为高欢父子治理国家尽心尽力,但是在乾明之变后,高演在鲜卑勋贵的支持夺取了皇位,而这也标志着北齐的汉化进程遭到重大挫折。

当时高演的亲信兼谋主王晞,不仅擅长谋划,而且箭术不错,可以说是允文允武,但因为他是汉族士人的关系,高演想让他当侍中,主导朝局,王晞坚决不接受,并且王晞也开始主动疏远高演。王晞之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他不想掌握朝权,做高官,只是怕惹祸上身,至于什么祸事,可以参考之前的杨愔下场。

帝欲以晞为侍中,苦辞不受。或劝晞勿自疏,晞曰:"我少年以来,阅要人多矣。充诎少时,鲜不败绩。且性实疏缓,不堪时务。人主恩私,何由可保?万一披猖,求追无地。非不爱作热官,但思之烂熟耳。"

王晞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其他汉族士人了,而后来汉族士人祖珽也是靠佞幸才得以掌握朝权,而祖珽掌权后,很快就遭到了斛律光的嫉恨,于是双方展开新一轮的斗争,最终的结果却是两败俱伤。

祖珽配合陆令萱劝说高纬诛杀斛律光时,鲜卑勋贵的后代韩凤曾力劝高纬不要诛杀斛律光,但最终没有成功。韩凤和斛律光关系不错,他是鲜卑化汉人,且他向来嫉恨汉族士大夫,经常对着汉族士人大吼道:“恨不得剉汉狗饲马!”又曰:“刀止可刈贼汉头,不可刈草。”

斛律光被害,他更是处心积虑的想要报复汉族士人,后来祖珽被外放,韩凤就诬告朝中汉族士人谋反,高纬便将崔季舒、张雕、刘逖、封孝琰、裴泽、郭遵这六名汉族士人诛杀,将尸体投入漳水,同时这些人的家属,要么发配到北边边境,要么去当奴隶,未成年的男子都阉割掉,没收所有财产。

而这样的举动,自然也会沉重打击山东士人拥护北齐的积极性,后来周武帝灭齐后,除了为斛律光平反之外,也为这些汉族士人平反昭雪了。

周武帝灭齐,诏斛律光与季舒等六人同被优赠。

而当周武帝伐齐时,曾向北齐境内散布诏书,上面说道:“伪主凉德早闻,丑声夙著,酒色是耽,盘游是悦。阉竖居阿衡之任,胡人寄喉唇之重。栋梁骨鲠,翦为仇雠;狐、赵绪余,降成皂隶。民不见德,唯虐是闻。

可谓字字属实,同时周武帝也对北齐将领和士人进行劝降说道:“伪将相王公已下,衣冠士民之族,如有深识事宜,建功立效,官荣爵赏,各有加隆。”

其结果便是“自是齐之将帅,降者相继”、“山东士女,欣戴如归”,周师入了晋阳,北齐为北周所灭,奠定隋朝一统天下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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