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华：柳叶青青（三）

柳叶青青（三）

作者 | 张光华

夜，很深了，万籁俱寂。

楼下的公园里，月色朦胧中，有个人影在慢慢地踱着步子，顺着木栈道到人工湖，从湖边柳树下再到林荫小路，沿小路到绿植披肩的假山，一圈圈的，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夜这么深了，静寂的公园里只剩下这一个孤单的人影了。柳叶想：这个人，也是个惆怅有心事的人吧？好像，有那么几次了，清亮的满月的深夜里，注意到有个人影总在月下徘徊踟躇好久，会是同一个人吗？若是，那么这个人的内心一定也是孤独的，忧伤的，一定也有着无法排解的很沉重的心事吧。

柳叶双手托腮，趴在圆圆的红木桌子上，思绪又飞回到校园里……

高中的学习是非常紧张的，大部分同学觉得这样的学习是枯燥乏味的，是机械的被动的，可是像柳叶何青这种成绩非常突出的尖子生，是乐于徜徉在知识的海洋里的，他们对各科知识的积累有着强烈的渴求和主动性，他们在把基础知识牢牢掌握住的同时，会抛却教条，主动出击，积极地去探索新的领域。他们发现的更深层次的问题和解决这些问题的角度、思路、方法，连老师们都赞赏有加。所以，每天的十多个课时，层层沓沓的习题，频繁的考试，好学生们是不知疲倦乐在其中的。况且，对柳叶何青来说，因为有了对方的存在，有了如此深的友谊，对他们的校园生活来说，是枯燥中的缤纷，是精神上的慰籍。所以，他们觉得这段奋斗的日子是充实而又快乐的，甚至颇像部分唐诗宋词那般意境优美韵味深长。

自由课上，他俩一路背着英语单词来到小公园，换种方式继续学习。小湖边，柳荫下，假山旁，一人背诵，另一人负责检查指错：单词、语法、文言文。或者一人提问，一人回答：各种公式以及各副科的知识点。

课外活动时间，木栈道尽头，小小的百花苑里，虫啾鸟鸣的欢快歌声中，玫瑰花开心的笑脸下，俩人畅谈着各自的理想，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们纯净的眼神里满是对美好人生的向往，他们青春的脸庞上闪耀着朝气蓬勃的光辉。

满月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下，晚自习下课后，他俩必定来到小公园，转上一圈，轻吟几首古诗词，然后才回家。

小湖边，柳树下，婆娑的月光里，何青在背五律：蛙声喧夏夜，鱼影动荷塘。月染湉湉色，风抔淡淡香。柳叶在吟七绝：欲滴莲花送月香，抚琴弄笛醉荷塘。回眸细细倚门立，出水霓裳夏日凉。

弯弯的石头拱桥上，他们轻倚栏杆，低头欣赏水中央倒映着的圆月，再抬头眺望远处有着葱茏植被的假山和八角凉亭，两人齐声诵：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遥望洞庭山水翠，白银盘里一青螺。

周末，偶尔，他们会结伴出去游玩：长岛，蓬莱阁，海洋世界，都留下了他们青春的足迹，还有他们欢快的笑声。

紧张充实又快乐的日子倏忽而过。一转眼，高考的日子来到眼前了。学校组织的誓师大会上，柳叶何青和同学们斗志昂扬，纷纷举拳呐喊表决心，立志考出好成绩。

借读生们是需要回学籍原地参加高考的，柳叶何青分别的时刻来到了。

氤氲的月光里，倒垂的柳枝轻轻拂过水面，荡起一道道波纹。

柳叶何青背靠着柳树，这边一个，那边一个，沉默着，不说话。空气中回旋着蛐蛐忧伤的小调儿。

璀璨的夜空中，一颗闪亮的流星“倏”地划过，消失在天际。

“明天一早，我要走了，回青岛了。”好像过了好久，何青说话了。何青前几天说过，他爸申请调回青岛的事情已经办妥。

“我也快走了，我爸妈把商店里的东西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们一家人也快回安徽了。”柳叶说道。

“我回青岛安顿好了，这个周末就给你打电话，记得接我电话咯。”

“嗯呢。”柳叶又轻轻地回了一声。

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

远处，一朵乌云悄悄地挪过来，遮住了大半个月亮，整个大地都黯淡了。

“柳叶子—”何青轻唤一声。

柳叶一震，“柳叶子”是何青对她特有的称呼，老师和同学们都是叫她“柳叶”或者“叶子”，唯独何青一直叫她“柳叶子”。他说世上叶子的品种千千万，唯有柳叶子最符合你的形象和气质，纤柔飘逸，优雅温婉。也不经常叫，因为平时两个人嬉笑打闹惯了，都是“那个谁”“哥们儿”“学霸妞”的叫着，一旦有了必须认真讨论的问题，总是会先称呼一声“柳叶子”。

“在呢。”就要分别了，柳叶是希望他说点啥的。

“大学，要报同一所学校，要一起读啊！”

虽然平时两个人经常讨论报哪所大学，学哪个专业，但是，今晚，当听到何青这么正式地说出来要一起的时候，柳叶还是满心欢喜，嘴上却故意说道：“哎呀，大学还要一起呢？烦不烦啊！”

何青忽地转到她这边，吓她一大跳。何青在她面前站定，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柳叶子，你听着，不光大学我要和你一起读，未来，一生，我都要和你一起渡过！”

柳叶的心极速跳跃着，感觉即将飞出胸膛！一整个晚上，好像感觉何青会说点什么，也非常期待他能说点什么，好像，一晚上都在期待着！此时此刻，她听到了！她听到了她期待听到的话——他希望和她在一起！而且是，未来，一生！柳叶的心醉了，这感觉，如此美妙——长这么大，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觉！是啊，近两年拼搏奋斗的日子里，朝朝暮暮的同桌学习，相同的诗词爱好，共同拥有的勤奋上进的品性，举手投足间知己知彼的默契，在这深厚的情谊里面，有一颗种子早已经在悄悄地生根发芽，悄悄地绽开枝蔓———两个人是早已经互相欣赏、互相爱慕、互相喜欢、互相心动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