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更为方便地去认识一段历史,我们通常会选择一个角度去观察。那么,要认识东汉之后的政治文化变化,士家的形成、发展、衰落无疑是一个很好的角度。
在东汉的政治舞台上活跃着皇权(及其附属物外戚与宦官)、士大夫、士族与豪族多种政治力量,这些政治力量维持着一种政治平衡,使得皇权较为强大,各种势力平衡发展,政治文化偏离甚微。但是随着黄巾起义的发生,这种力量结构在今后一个世纪急速演进。
东汉年间,宦官与外戚、士大夫争斗不止,酿成两次党锢之祸,朝廷日益腐败,又逢全国大旱,颗粒不收而赋税不减,汉灵帝光和七年(公元184年),走投无路的贫苦农民在巨鹿人张角的号令下,高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号,黄巾起义爆发。斗争不断的东汉朝廷面对全国性的起义显得无力,又,光武帝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罢都尉、废秋式,使地方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丧失。为了镇压起义,东汉朝廷又允许地方自行招募兵俑,派兵镇压,使这场起义八个月就平定下去。
但是,黄巾起义改变了东汉的政治格局,东汉让地方自募兵俑的措施,使地方豪族如董卓、孙坚等崛起,灵帝中平五年(188年),刘焉谓四方多事,原因在刺史权轻。遂改部分刺史为州牧,这使得地方豪族进一步壮大。汉灵帝死后,大将军何进为了诛宦官,引外藩董卓进京,因机事不密,何进为张让等所杀,袁绍、曹操尽除宦官,董卓入京后,废少帝而立刘协为帝,史称汉献帝,董卓得专朝政。至此,持续了近一个世纪的外戚与宦官的斗争结束,外藩军阀得专朝权,皇权衰微,东汉原本活跃着的皇权(及其附属物外戚与宦官)、士大夫、士族与豪族多种政治力量,只剩下士族与豪族。
群雄讨董后,形成了几个地方势力集团,开始了群雄逐鹿。曹操的势力本不及袁绍,而终能克绍,与曹操与袁绍对待士族与豪族的政策不同不无关系。曹操出身不及袁绍,曹氏本地方豪族,趁黄巾而起势,故用人施政不拘一格,清人赵翼说:“盖操当初起时,方欲藉众力以成事,故以此奔走天下,杨阜所谓曹公能用度外之人也。乃其削平群雄,势位已定,则孔融、许攸、娄圭等皆以嫌忌杀之。荀彧素为操谋主,亦以其阻九锡而胁之死。甚至杨修素为操所赏拔者,以厚于陈思王而杀之。崔琰素为操所倚信者,亦以疑似之言杀之。然后知其雄猜之性,久而自露,而从前之度外用人,特出于矫伪以济一时之用,所谓以权术相驭也。”因此,在曹操集团中,有以曹氏、夏侯氏为代表的宗族集团(其亦属豪族)、以荀彧、钟繇为代表的士族集团、以郭嘉、于禁为代表的寒门集团,是故曹氏之为政,必虑诸者而后行之。这使得曹氏集团在东汉末年士族、豪族、士大夫、寒门各方都具有活力的条件下得以整合各方为其所用。反观袁绍,本士族出身,四世三公,所用之人皆为河北士族,故所行之政多以士族为重,失去了其他势力的支持。
但是,东汉末年到西晋初年,士族处于上升期,这是一股有活力的政治集团。同时,黄巾起义后的群雄割据也使得士族更加具有地域性,在北方,曹操依靠士庶混合集团统一了北方。在江东,孙氏依靠淮北士族与江左士族的联合建立了割据政权,这一联合的士族群体具有很强的排外性,他们以江左士族为本位,深深的影响着今后一段时期内的历史发展。刘备也在荆州士族与蜀中士族联合的基础上建立了西蜀政权。正是这些地域性的士族构成了三足鼎立的一个动力,曹操在官渡之战中以弱胜强,而赤壁之战中以强不能制弱者,盖亦有士族之力也。正是南北士族之间的一系列差异构成了南北不能快速统一的因素。
赤壁之战后,曹操认识到了这一因素,开始内部的进一步整合。当时,士族正处于上升期,掌握着大量的经济、思想文化与人才资源,曹操以外番强臣“挟天子以令诸侯”,在人才上与思想上都必须取得士家大族的支持。然而,曹操也看到了只依靠世家大族的弊端,故而发布求贤令,说“‘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这其中包括明显的士庶并用的思想。
曹操逝世后,子曹丕即魏王位,丕故为雄才大略之主,然其威望与才略不可比于曹操,加之其篡汉自立的野心需要士族的支持。这时期不得不改变曹操时对士族即打又用的政策,开始怀柔、优渥士族,篡汉自立后,用吏部尚书陈群之言,设立九品中正制:
以品第之法选拔官吏,州设州都,郡设为中正。“……先时国家始制九品,各使诸郡选置中正……茂同郡护羌校尉王琰,前数为郡守,不名为清白。而琰子嘉仕历诸县,亦复为通人。嘉时还为散骑郎,冯翊郡移嘉为中正”。由此可见,郡中正由各郡长官推选,而且是现任官兼。《晋阳秋》:“陈群为吏部尚书,制九格登用,皆由于中正。考之簿世,然后授任。”表明魏时已重家世,但还不是完整的标准。但在初期,恐怕更重才学。如《宋书·恩幸传序》:“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世族高卑。”
但无论如何,九品中正制的设立,改变了曹魏政权的结构,使士族崛起,庶族地位下降,士族在东汉以来的士庶斗争中取得更大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