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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众说纷纭,但只要给《史记》加句话,就一切疑问都没了

【城父之战:《史记》应该是少写了一句话】

我的这个战史系列,主要是写战争史上的一些经典战例,重心在发掘战略战役层面的精髓与亮点、还原部分历史事实(尤其是前人还没特别注意到的),这类战例在总量上的占比实际相当低,所以会有大量的战争被筛掉。

比如秦国一统六合的战争,自然是战国战争史上最为波澜壮阔、气势恢宏的一页,但因为个中战例基本乏善可陈,最优秀的王翦不过是“筑壁垒、打硬仗”,王贲“水灌大梁”的战法也非首创,所以就都跳过了。

但是,发生在六合一统过程中的城父之战(即项燕击败李信之战),却存在颇多疑点,既有的研究结论也莫衷一是,很值得深入探讨一下。

先上原材料,《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

“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荆军。信又攻鄢郢,破之,於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破李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秦军走。”

《资治通鉴》只有部分文字上的改动,可判抄袭。

争议主要体现在两处。

一是“鄢郢”到底是指哪里?田余庆先生认为是陈郢,杨宽先生认为是楚国故都南郡(即鄢郢之战发生地),辛德勇教授则认为就是楚国当时的都城寿春。

二是那个神秘的昌平君熊启到底有没有掺和这一战。田、杨认为有,辛德勇则认为压根没有。

(至于这里的蒙恬当为蒙武,史学界已有共论,本文仍照着《史记》使用蒙恬,以防更混乱。)

而最关键的疑难,在“引兵而西”这四个字上。

从上图很容易看出,陈郢、鄢郢都并不在城父东边,而城父更像是在寿春北边而不是西边。

所以,李信“引兵而西”,无论从上述三个地点中的哪一个,想赶到城父,难度都的确大了点。

这也是诞生诸多解释的源头。

还是一个个分析吧。

田余庆的主要观点是:本来管理陈郢的昌平君突然叛变,李信前往平叛,虽然搞定了昌平君,但听说西边还有原韩国的叛军,所以李信“引兵而西”继续平叛,但此时焦头烂额的李信,很快被项燕抓住机会,追踪突袭打败。

所以,田余庆认为所谓的“城父”,应该是“父城”,《史记》这里写反了。

黄盛璋也认为鄢郢就是陈郢,但认为城父并未写错。只是解释不了“引兵而西”。

杨宽的主要观点是:昌平君在楚国故都叛变,李信跋山涉水、远程奔袭,但只是驱逐了鄢郢的楚军,等李信引军向东、朝同蒙恬约定好的城父方向进军的时候,楚军在项燕的率领下前往追踪,突袭打败李信。

说白了,杨宽这是直接把“引兵而西”改成了“引兵而东”,大概他是认为《史记》这里就是写错了。

辛德勇的主要观点是:李信直接渡过淮水、攻打了寿春,但《史记》所谓“破之”,只是打败寿春附近的武装力量,并没有攻下来。鉴于寿春城在淮水南岸,李信害怕大军被拖在淮水以南、后路被楚军截断,于是就引兵向西,退回城父,和蒙恬会军。

辛认为:李信战略意图是先将楚国淮水以北的地界全部占领,肃清楚国残余部队,再统领全军攻下楚国首都寿春城。李信改变行军路线,完全是从军事战略的角度,而不是因为昌平君叛秦的缘故。

说实话,辛的观点,相比之前三位的“靠谱”之处在于,总算是站在军事战略角度去分析这场战争了。而且,城父是在寿春西北,“引兵而西”大致说得过去。

但辛对“破之”的解释恐怕难以服众,毕竟“鄢郢”是个据点,理解成“攻下”而非清扫外围,才更合常理。

更重要的,从军事战略上来说,辛的观点存在自相矛盾之处,如果李信的战略目标是直指寿春,那么他不该中途就放弃,而如果他的战略目标是淮北地区,就更不应该渡过淮河去打寿春,然后再撤回来。这无疑是来回折腾、空费军力,而且很可能是将大军置于险地。

无论如何,各位专家都起码是“一家之言”,各有各的理。

那这一战的实际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我来说说我的的推测和看法吧,看看是否更符合情理,也欢迎讨论。

首先,上述所有争论的关键点,其实都是陈郢、平舆和寝三个据点被攻下的先后顺序。

《史记》的记载很明确,李信是先拿下了平舆,再北上进攻陈郢。但辛德勇认为陈郢是鸿沟南侧、秦楚边界的重大战略据点,秦军不可能越过陈郢而先进攻平舆和寝,而依据便是后来王翦出兵的路线:“取陈以南至平舆”。

我以为,辛这是把李信和王翦的两次灭楚战争做了简单化的类比,并且认为秦军进军路线只能有一条,战法也只能有一种,这站在军事角度无疑是幼稚的,尤其忽略了李信和王翦两人之间的指挥风格乃至个人脾性的区别。

从史实我们可以确定,两人之间几乎可以形成完全相反的对比,比如:年轻毛躁对老迈沉稳、盲目轻敌对理智谨慎、快速推进对步步为营。

而两人最终战果的天壤之别,正是因为这些区别。把王翦后来的做法,“套”到李信头上,不仅不合适,更可能是完全背反。

所以,当面对陈郢这个重要据点(同步意味着聚集的楚军兵力更多),李信也知道要必须将之拿下,但与王翦的平稳推进不同,他所采取的战法要更灵活。

他进攻平舆,蒙恬进攻寝,从战法上来说属于攻其侧翼、“围魏救赵”,不仅不正面强攻陈郢,反而是打算将其调动来援,歼灭于野外。这个效率从理论上来说,当然要更高。

所以,无论秦军最早的出征点是在哪里,这一战的实际起点应该是汝水上游,而不是大梁。

上述所有的战事图,关于这一点都画错了,秦军尤其不可能从陈郢的两侧而过,分别进攻其后方的据点,在军事上这是自行送死、被各个击破的愚蠢之举,兵家所不为,更不符合李信的战略意图。

真正的城父之战战事示意图:

李信和蒙恬沿着汝水两路进击,分别进攻平舆与寝,形成掎角之势,等待陈郢的楚军出城来援。

但李信没有如愿,楚军并没有按照他的盘算走,估计是双方的总兵力差距太大,楚军不敢冒险,更没中计。

没关系,秦军就势完全攻下两地,李信根据最新的战场态势酝酿新招,他北上主动进攻陈郢,而蒙恬东进,直插城父方向,既是从大范围内包围陈郢,同时也切断了陈郢守军的退路以及和蕲地楚军大本营的联系,准备全歼陈郢楚军。

楚军再次“料敌机先”,对策是少数部队留守陈郢,大部队向蕲地转移,甚至是将其投放在对蒙恬所部秦军的阻击战上,以致蒙恬所部进展缓慢。

所以李信相对轻松的拿下了陈郢,但并没有消灭楚军主力,急躁的他选择迅速东进,前往追击楚军,以及包抄在阻击蒙恬楚军的侧背。

最关键的点来了,李信所部向东追击所达到的终点,肯定是在城父以东,以至于当蒙恬按照计划挺进到城父时,李信实际上已经跑到蒙恬的前方了。

也就是说,李信的两路进击、包围歼灭陈郢楚军的计划再次落空。这对信誓旦旦必灭楚国的李信来说纯属打脸,虽然他看似进展神速,但始终没有抓住、歼灭楚军的真正主力。

而此时的楚军,已经全部汇聚到蕲地大本营,正是力量最强的时候。

但一直冒进、轻敌、贪功的李信,都不等待蒙恬,选择立即向蕲进攻,结果碰到了硬钉子,战事不利,这才不得不“引兵而西”,想要同蒙恬会师,寄望两军合并后,再同楚军决战。

但李信一撤退,项燕的战机就来了。他必须赶在会师前消灭掉李信所部,否则会师后的秦军会因为兵力规模过大,导致楚军无法击败,只有先吃掉李信所部,才有全胜的可能。

所以项燕才三日夜不停不休,狂飙突进,终于追上并击败李信大军。而蒙恬见状,已知大势已去,明智选择快速“撤军”,不然下一个被追击歼灭的就是他。

这就是我对城父之战的大致推演,总结一下:

1、我赞成田余庆、黄盛璋等人的观点,《史记》这里所谓“鄢郢”便是陈郢,即陈地。

2、我赞成辛德勇从军事战略分析的出发角度,但不赞成他的结论。

当时楚国的防备力量,基本可以淮河划界,分为淮北兵团(以蕲地为中心)和淮南兵团(以国都寿春为中心),要消灭楚国,无疑要先消灭淮北兵团,这也是李信乃至后来王翦的共同做法。

在淮北兵团没被消灭、淮北地区没被秦国实质占领前,贸然渡过淮河进攻寿春,不仅不是上策,反而是自行送死之举,很容易被切断后路。

所以,“鄢郢为寿春”的说法立不住。

3、我认为《史记》是少记载或者传播过程中丢掉了一句话——“至蕲战不利”。

完整表述应该为:“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荆军。信又攻鄢郢,破之,至蕲战不利,於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破李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秦军走。”

加了这句话,所有争论中最关键的疑难,即所谓“引兵而西”,才能真正获得完美解释,也最符合情理。

过往的观点,之所以始终难以解释这一点,根本原因在于,他们做不到从纯军事角度去分析战争,论证不出“李信大军从东向西同蒙恬会师,自然是李信大军当时就在蒙恬东边”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若能稍作战事推演,这本就是极为简单的事情。

大概确实要归因于“史家鲜克知兵”吧。至于杨宽对此战的观点,就军事上说漏洞百出,有纯属外行之嫌。

4、昌平君反叛,与此战的关系,实难确定。

首先,关于昌平君的研究,本身就是“一团浆糊”、众说纷纭。但可以确定一点,昌平君在陈郢宣布反叛的时间,应至少发生在李信大军拿下陈郢、东进之后,且并非如田余庆、杨宽等人所说的被李信很快平定。

这也正是李开元《昌平君列传》的说法:“二十二年,李信、蒙武攻楚。昌平君反秦于郢陈,李信、蒙武军回,遂大败李信军,杀七都尉。”

难怪之后嬴政会“大怒”,既恼怒李信的完犊子,更气愤昌平君的反水。

所以有很多人认为,李信之所以迅速撤军,是昌平君突然叛变,导致其后路被切断。

但我想指出的是,也存在另一个可能——

昌平君宣布反叛,更可能是在李信大军惨败、蒙恬大军撤走之后,昌平君见秦军大势已去,这才见机而作。

毕竟,在战场形势不明,尤其是李信、蒙恬两路大军所向披靡时,昌平君选择这个时机反叛,实在难说明智。

这才是我更愿坚持的观点。

具体真相,只有等待更多证据了。

如果采信李开元的说法,那我的结论或许还可以再加一句话——

“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荆军。信又攻鄢郢,破之,至蕲战不利,会昌平君反,於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荆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破李信军,入两壁,杀七都尉,秦军走。”

但是,无论此战前后有没有昌平君反叛这回事,“至蕲战不利”这句话都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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