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许轻言
大唐元和三年冬，龟兹城。
白发苍苍的郭昕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吐蕃大军，眼中带着担忧。城墙上，是一群和他一样头发花白的老兵。
“郡王。”副将走到郭昕跟前，抱拳说道：“吐蕃又派使者来劝降了。”
郭昕声音有些沙哑：“老规矩，砍了吧。”
副将咧嘴一笑，从背后提溜出一颗人头：“已经砍了。”
郭昕点了点头，沉默了会儿，问了句：“朝廷，有消息了吗？”
“没有。”副将神色暗淡：“郡王，陛下是不是抛弃我们了？”
郭昕眼中闪过一丝落寞：“陛下没有抛弃我们。前几年陛下不是刚给兄弟们每人连升七级吗？”
“北庭没了，安西四镇现在也只剩下龟兹了。”副将声音悲怆：“当初追随郡王的两万多安西军现在也只剩不到千人。”
“四十二年了啊！”副将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永泰二年，郡王还是左武卫大将军的时候，属下就追随郡王了，整整四十二年了！”
“郡王，弟兄们不想升官发财，他们只想回家啊！”副将指着城墙上头发花白的士兵，情绪激动起来：“郡王，你看看弟兄们吧，他们都老啊！”
郭昕目光从一个个士兵身上扫过，他们的身躯不再魁梧，头发白了，牙齿没了，可背依旧挺直。
“当初是我坚持留守安西四镇，是我对不住兄弟们。”郭昕声音沙哑，“如果兄弟们想走……”
副将打断了郭昕的话：“郡王，兄弟们不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咱们是在为陛下守疆土，陛下怎么就不要我们了？四十二年了，没有一个士兵增援，也没送来一粒粮草！这是为什么？”
“陛下也有自己的难处。”郭昕缓缓说道：“朝廷也没有抛弃我们，只要我们活着，脚下的土地就属于大唐！”
“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城外龟兹大军开始缓缓推进。
“郡王，龟兹大军准备攻城了！”城墙上，唐军观望手扯着嗓子喊道。
城外龟兹大军起码在两万以上，而城内的守军已不足千人，而且还多是头发苍苍的老兵。郭昕知道，龟兹，他们守不住了。
郭昕大声说道：“这将是我们与吐蕃人的最后一战！不想参加的，放下兵器甲胄，趁乱逃吧。”
“郡王，弟兄们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谁会怕死？”副将说道：“我们是大唐的军人，大唐就没有怕死的军人！”
“郡王，再带着弟兄们冲杀一场吧！”有个士兵大声喊道：“被这帮孙子堵在城里打，实在是太憋屈了！”
“是啊，郡王！”又有人喊道：“咱大唐的军人，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郭昕眼眶瞬间通红，热血逐渐沸腾：“好，那咱们就再杀上一场！”
城门缓缓打开，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从城中走了出来，血红色的大唐军旗迎风招展。
郭昕拔出腰间的唐刀，斜指对面的吐蕃士兵，沉声喝道：“大唐安西军何在？”
“在！在！在！”
近千名老兵拼了命的嘶吼着，他们的声音不再洪亮，却依旧杀气腾腾。
“随我杀贼！”郭昕一声令下，率先冲了过去。
在吐蕃士兵震惊的眼神中，白发苍苍的唐军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
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不到一千的唐军老卒竟然干掉了近两千的吐蕃士兵。
郭昕浑身是血，被一群吐蕃士兵团团围住，领头的吐蕃将领看着已经身受重伤的郭昕，冷声说道：“武威郡王，投降吧。”
郭昕轻蔑一笑：“华阴郭氏，只有战死的儿郎，没有投降的将军！”
郭昕回头看了眼长安的方向，再次举刀朝着吐蕃大军冲了过去：“大唐安西军！杀敌！”
大唐元和三年冬天，龟兹城被吐蕃占领，大唐安西军全军覆没，大唐彻底失去了对西域诸国的掌控。
满城尽白发，死不丢陌刀。独抗五十载，怎敢忘大唐？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生是汉家人，死亦大唐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