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唃厮啰”这个词,在史料里有两个不同的含义。首先,它是作为一个人的称谓,是“尊号!”其次,它是一个吐蕃人政权的名字。
这个吐蕃人组建的政权,从大中祥符元年(1008年)创立后,绵延长达百余年。其执政核心区域在黄河、湟水流域(简称河湟,今青海东部地区),都城定于青唐(西宁)。故也称“青唐吐蕃政权”,或“青唐唃厮啰政权”。
吐蕃王朝崩溃后,河西、陇右两个地区迎来了军阀割据的时代,很多政权都是由滞留于此的吐蕃后裔所建立。其中最著名的,便是凉州(武威)的温末政权、潘罗支(六谷部)政权和青唐的唃厮啰政权了。
咸平三年(1000年)左右,党项人开始强势崛起,打破了河陇地区长久以来形成的政治平衡。明道元年(1032年),党项军队在李元昊的率领下,攻占重镇凉州。
生活在凉州周边的吐蕃部落向南迁徙,逐渐在青唐(西宁)、宗哥城(今青海平安县)和邀邈川城(今青海乐都)附近聚集,并创建了另一个吐蕃后裔政权——唃厮啰政权。
强邻夹持中的生活
景德元年(1004年),六谷部政权的首领潘罗支,被党项人收买的同族,摆下鸿门宴杀害。这一事件标志着凉州吐蕃人政权的没落。周边的吐蕃部落,为躲避战祸,开始大规模南迁湟水流域。
《宋史·吐蕃传》记载:凉州陷落后,“潘罗支旧部往往归厮罗”。曾巩所著《隆平集》也记述:“及元昊取西凉府,唃厮啰得厮铎督之众十余万。”唃厮啰得凉州民众十余万肯定是虚数,不过六谷部南逃的属民,大多最终归附唃厮啰政权,应该是确定无疑的。
但湟水流域也不是吐蕃人的佳地,他们依然要面对非常严峻的局面。
成功占据河西走廊的党项人对湟水流域的觊觎之心从未断绝。
其实,党项人本也是古羌族的后裔,在吐蕃时期被称为“吐蕃外四族”,《宋史》中也认为“大约党项、吐蕃,风俗相类”。党项兴起后,生活在灵、夏诸州的吐蕃人,也相继投奔归附了党项。凭借着这种有利条件,党项人提出了“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的发展策略。
天圣八年(1030年),西夏(党项)收甘、凉等州后,便将触角伸入湟水流域,与北宋展开了延续一百多年争夺。
生活在河湟的吐蕃人正是在西夏北宋的夹缝中顽强生存。
唃厮啰政权的兴起基础,除了吐蕃民众本身的凝聚力外,还有赖于河湟地区优越的地理条件。
首先,湟水与河西之间阻隔着连绵高耸的祁连山,党项骑兵想要越祁连山南下显然困难重重。这使得党项人想要染指湟水,只能向东取道河、渭二州。但河渭二州长期被宋朝占据着,不容忍党项假道伐虢。而唃厮啰政权的实力,虽难与宋、夏比肩,但却足以胜任两强间的砝码国家。因此,宋夏在争夺河湟的过程中,对唃厮啰政权又拉又打,最终演化为走马灯似的三国杀。
正是因为宋、夏两强大的巨大压力,单个吐蕃部落难以生存,反倒导致各部落抱团取暖,形成了共生共荣的需求。
在河湟地区生活的吐蕃人部落中,宗哥族渐渐发展成实力最强的部落,成为了吐蕃诸部的一面旗帜。宗哥族可以分为两大势力集团,宗哥城(今青海平安县)的李立遵部落和邈川城(今青海乐都)温逋且部落。
有意思的是,两大势力同属一个部落,但却有着不同的宗教信仰。宗哥城的首领李立遵早年曾出家为僧,其领导的部落一直保持佛教信仰。而盘踞在邈川城的温逋且部落,却是坚定的苯教信众。两个部落实力相仿、信仰不同,但在外力的捏合下,却结成了一个联盟。这就出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推选谁来做领导人!
“佛子”西来
正当李立遵和温逋且争执不下时,一个人的出现,完美解决了领导权属的问题,这个人就是唃厮啰。
说起来,唃厮啰来到宗喀地区(湟水流域),可能真不是他的本意。他十二岁之前岁月,一直生活在遥远的“高昌磨榆国”或者“西域武三咩”这个地方。
这两个地方到底在哪,现在众说纷纭,存在三种说法:部分学者依据“高昌”的地名认为,唃厮啰生活在西域高昌国一带;部分学者认为“磨榆国”这是“木雅”之音译,其位置应在吐蕃本土波茹、高昌两部的党项羌聚居地,而“西域武三咩”就是桑耶寺;部分学者通过藏文地名考证认为,“高昌磨榆”即为“郭仓芒域”的不同翻译方式,认为唃厮啰出生在今西藏阿里地区的芒域。但可以肯定的是,不论唃厮啰究竟出生在哪里,反正跟宗喀没有任何联系。
少年时代的唃厮啰,从未想过会成为一个政权的首领,虽然他是吐蕃王系后裔,但这时吐蕃王系的身份显然已经不是个香饽饽了。
这时候,他也不叫“唃厮啰”,而是叫“欺南陵温”。
他十二岁时,一个途经他家乡的汉地商人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宋史·吐蕃传》中对唃厮啰有如下记载:“唃厮啰者,绪出赞普之后,本名欺南陵温籛逋。籛逋犹赞普也,羌语讹为籛逋。生高昌磨榆国,既十二岁,河州羌何郎业贤客高昌,见厮啰貌奇伟,掣以归,而大姓耸昌厮均又以厮啰居移公城,欲于河州立文法(立文法,盖施设号令统众之意)。河州人谓佛为“唃”(jiao),谓儿子为“厮啰”,自此名唃厮啰。”
在汉语的读音中,“唃”一般读作(gu),但藏语对其读为“觉斯”,没有“啰”的音。另外,有些史料将其记作“嘉勒斯赉”,“嘉勒”对应“唃”的音。所以,从名字音译的角度上讲,应读“唃(jiao)厮啰”比较合适。
由此可见,一个入客“高昌磨榆”的河州人,得知唃厮啰的王族身份后,奇货可居,将其带回河州(甘肃临夏)。关键还是“掣以归”,说不定唃厮啰本人并不愿意,而是给“掣”回来的。
到了河州之后,他大肆宣扬唃厮啰的王族身份。宗喀的吐蕃族裔非常认可,尊称其为“佛子”。于是,“唃厮啰”便成了这个十二岁少年的称谓,进而成了青唐吐蕃政权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