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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克尼｜文
图片由本文作者提供
梵蒂冈藏清代贺兰山地理图局部。
北京大学博士生导师李孝聪教授给我几幅他拍摄的，藏于梵蒂冈的清代以长城为中心的我国北部边防地理图中宁夏贺兰山部分的照片。我视为李先生叮嘱我的研究作业。
一 祝囊与成图时间考究
图上贺兰山之西用文字注：“祝囊驻牧在贺兰山”。祝囊，我寻清代官僚知识分子对蒙古鄂鲁特的研究史料而不得。如魏源《圣武记》、张穆《蒙古游牧记》。其后在清《皇朝藩部要略》卷九见“和罗理者……号巴图尔额尔克济农”，我猛然悟到其“济农”应为“祝囊”之音转？即如同蒙古族人称贺兰山为阿拉善一样。“祝囊”为汉族官方学者对鄂鲁特蒙古首领和罗理，即济农台吉的音译。清代学者梁份《秦边记略》中在讲贺兰山兵防地理时，多处提及“祝囊”。如“广武营，宁夏西路营也。黄河流于东南，贺兰山峙于西北，分地既广，山口良多，西河之冲要。从来夷患每在于兹。……山后之夷，即祝囊等。”又如“西夷即祝襄（应为囊）。凡西夷自汉人外，皆蔑视之，故祝囊特附嘎尔旦（葛尔丹）。”之类。
康熙皇帝于康熙三十六年，即1697年，依内蒙古49旗之例，将贺兰山以西之地赐于和罗理，置旗编佐领，授扎萨克印，封和罗理为多罗贝勒。图上“祝囊驻牧贺兰山”，标绘有长流水、红盐池、狼跑井、滥泥湖等处地名，但无定远营城池。而定远营城的建立，据原立于巴彦浩特城南门瓮城内的《定远营记》碑文记载是“雍正八年岁在庚戍”，即1730年。基于以上两点判断，此图的成图年代为1697年~1730年之间。
二 由外向内的地图视角
我国古代，特别是明、清北部边防的地理图或兵防图的视角多是由内向外，即由长城以里向长城外的方位习惯。如明代的《九边图》，清代的《宁夏镇关隘卫所河道图》等。而这清代北部边防地理图的则是由长城外向长城内看的视角。该图沿袭明清以来兵防图的绘制方法，以墨线勾画山川轮廓，再填以蓝绿色调。用黄色饰以波浪纹，表观河流和渠道，用红色细线醒目的表示道路。图中长城、墩台和城堡构成地图中地物的主体。特别是城和堡以写景方式标绘出城堡城门、箭楼开设的方向、数量。如图中清代宁夏城有六座城门，东西各一座，南北各两座，而南北各有一个瓮城。
图中宁夏平原各城堡用白纸条注明城堡内武官级别人数。如中卫城驻“副将一员、守备一员、千总二员、把总四员。”又如镇北堡“经制把总一员”。另外，城、堡之间的道路一侧还用纸条注明堡与堡之间的距离，如镇北堡“至平羌（吉）堡三十里”。
这幅清代地图，注重宁夏平原水利设施，如黄河峡口，以及汉渠、唐渠、良田渠的渠口、渠道。如唐渠渠道流经平罗出长城涵洞后形成较大的水面。图上还附有一纸当时宁夏驻军兵卒参加水利工程任务的说明。
值得一提的是，图中长城中卫段胜金关山河相交处的东西两道关墙、关城的图景，使我想起藏于北京故宫的明代《九边图》宁夏镇图中的胜金关图形，与此图几乎一样。这幅清代的图，明显应是参考过明代地图。
这幅清代北部边防图在绘制贺兰山外阿拉善高原时，画出蒙古族白色的毡帐、在地毯上弹唱歌舞的男女，以及马、驼、羊。一幅歌舞升平的和平景象。这明显是清政府“绥服”蒙古诸部，特别是葛尔丹分裂势力之后歌功颂德的粉饰。而其几个为数不多的地名，熟悉明代兵部编绘的九边宁夏《中卫图说》的人会发现，其中红盐池、狼跑井、长流水等处是明代宁夏中卫驻军高度警惕的十二处“深哨水头”，即远距离侦察警戒的蒙古游骑的水源地。
三 贺兰山“通口”与“断口”
清代“绥服”蒙古之后的天下一统，贺兰山沿山诸口，依旧设哨设防。这幅地图最为突出的特点是标注了贺兰山各山口孔道是否能东西贯通，即步、骑人等由阿拉善高原越山直通宁夏平原。如图所示“打磑通口”，表明古打磑口（今大武口）是可以东西贯通的山间通道。而“滚钟断口”等，即今小口子是向西走不通的死胡同。我见过不少明清贺兰山兵防地图，唯此图有这种实用的兵要注记。其他地图均是罗列山口地名，无可否通行的调查，其军事意义即在于此。
我注意到图中贺兰山中位于大水口通口和大塔峡口通口之间有个逃军口的断口。这有意思了，既是不通的断口，还能逃军？逃军口明代方志和地图不载，其名的出现是清代地图中，如清《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中的宁夏镇图。清代记述宁夏兵防地理形势的《秦边纪略》也未载逃军口，读清代研究历史地理的大家张穆的《蒙古游牧记》，才知逃军口是贺兰山之西的山口，而明清方志典籍通常只记贺兰山以东的山口名。如明代《万历朔方新志》，清代储大文引述《秦边记略》的《贺兰山口记》等。这个逃军口应与贺兰山以西的军事行动有关。这使我想起清代《续修中卫县志》记载的“回军山”的来历。康熙五十七年十一月，清军分三路进兵青海，其中一路在广武西北35里的尖峰山遇大雪迷路，“惟见此山一峰独青，望之而行四日得还，故有此名。”
地图会说话，同时承载着诸多厚重的历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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