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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小说:《姐姐》

我时常会这样想:

“如果有一天,我和我的弟弟同时掉进海里,我和弟弟都不会游泳,我的母亲会先救谁?或许她两个都想救,但是如果非得让她选一个,我想她一定会选择弟弟。”

就像《唐山大地震》里的剧情一样,一场大地震中姐姐和弟弟同时被一块大石头压住出不来,施救人员对孩子母亲说:“撬儿子那边就压住女儿这边,撬女儿这边就压住儿子那边,两个只能救一个。”母亲经过痛苦挣扎后说了三个字“救儿子”,小女孩失望的眼神让人无比心疼,那是一种被抛弃的绝望。

“谁让你是姐姐,做姐姐的就应该让着弟弟。”这句话,我从小听到大。

在弟弟没有出生前,我独享着父母的宠爱,过着小公主般的生活。只要我想要的玩具,从未被拒绝过。

突然有一天,母亲带回来一个小婴儿,然后告诉我:“你要做姐姐喽。”看着摇篮里的新成员,看着母亲对着摇篮的小弟弟宠溺的眼神,我感觉到我在家里的中心地位受到了威胁。

弟弟睡着我曾经的摇篮,玩着我心爱的玩具,更过分的是母亲的怀抱完全被他占有了,自从弟弟出生后,母亲就经常说:弟弟小,你要让着弟弟。你要开始要学会自己上楼梯,要学会自己吃饭,要学会自己玩玩具。

我从来没想过,会出现一个弟弟来抢走母亲对我宠爱。

我有一个最心爱的玩具叫“萌萌哒”,她是一个会唱歌的洋娃娃。弟弟在妈妈怀抱里的无数个夜晚,都是她陪着我入睡的,我喜欢像母亲对我一样抚摸她抱着她,给她穿各种好看的衣裳。无聊的时候,我喜欢听她唱的儿歌,她就像我的好朋友一样,能给我带来温暖和快乐。虽然有时候她会成为我发脾气的牺牲品,但是她却从来不会生气。

但是后来有一天,弟弟没有经过我同意就偷偷拿走了我的“萌萌哒”,还藏起来了,我非常愤怒,情不自禁地就狠狠地推了弟弟一把,弱小的他扑倒在地,我命令他马上把“萌萌哒”交出来。

这时候母亲马上跑到我跟前,“你疯了,竟然推弟弟!”然后我被扇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耳光,那力量直接打进我的心脏,那时候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孤独的,似乎没有人懂我、爱我。

母亲为了惩罚我,竟然强迫我把“ 萌萌哒”让给弟弟。果然快乐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弟弟拿着“萌萌哒”对我做了一个鬼脸。他玩得有多开心,我就有多痛苦。

自那以后,我觉得母亲的温柔都带着“偏心”两个字,我觉得我总是容易惹母亲生气,而她总是一生气就说“你再这样做,我就把你轰出去。”但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弟弟身上,她却从来没有说过这样话。原因大概就是:谁让我是做姐姐的呢?!

还记得有一次家庭大聚会,堂哥堂姐表弟表妹都聚在一块玩了,于是大人们就建议带孩子们一起去深圳欢乐谷高兴高兴。我在房间里兴奋着第二天就能去感受一下过山车刺激的时候,母亲突然进来跟我说:外婆身体不舒服,需要有人陪着,弟弟去玩的话我也不放心,我得跟着去。

言下之意就是要留我一个人陪外婆了,其实我是愿意留下来的,因为外婆是最宠爱我的长辈。但是母亲的话让我觉得她为了弟弟才抛下我,弟弟的开心比我重要。

遇到问题,母亲总是把我推到最前面,而弟弟就是可以站在他背后撒娇的那个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我更像一个“大人”。我承受着一个孩子不该承受的压力。我问了无数次为什么?脑袋只浮现一句:谁让我是做姐姐的。

逢年过节,母亲都吩咐我们要给长辈们送礼或者电话问候,用母亲的话是:这样显得我们有教养。

但是这个仪式几乎每次都是我来张罗,后来仪式做多了我变得不耐烦了,我尝试去跟母亲沟通能不能让弟弟去做这个事情。见弟弟显然是不乐意,母亲就说:“得了,有你做代表就行了,别难为你弟弟。”我问母亲为什么总是我来,母亲理所当然地笑了笑:谁让你是姐姐!

是啊!谁让我是姐姐?渐渐地,懂事后,我就习惯了这句话,也潜意识接受了这句话。因为我是姐姐,我就得处处让着弟弟;因为我是姐姐,我有照顾和关心弟弟的义务;因为我是姐姐,我得到的爱和理解永远赶不上弟弟。

那一年的高考我发挥得没有平时好,成绩出来后老师建议我复读,我心里也认为老师说得有道理,我还想再奋斗一次。但是母亲对老师建议却不以为然,她认为我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读个二本也差不多了。而多年后弟弟也面临同样问题的时候,母亲却二话不说,就带他去交上了复读的几万块钱,跟在后面的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如果人生前面的路是父母带着走出来的,那么后面剩余的道路也要一个人坚强地走下去。

毕业后,母亲最关心的就是我的终身大事。为了我能早日成家,她不停给我物色,各种联谊各种说媒。然而我并不感冒,我各种抗拒,各种逃避,我就是不想通过这种方式去认识对象,甚至不想结婚。

“没有遇到喜欢的,我不想结婚。”

“条件好就得了,还这么挑,再挑你就老了,谁还要你?”

“遇不到喜欢的,那我就不嫁了,陪你一辈子呗。”

“谁要你陪?我不是还有你弟吗?你赶紧的,你嫁不出去,还耽误你弟结婚呢!”

“你让弟先结婚啊。不用等我的。”

“你弟要是结婚了,你就不用嫁了!没人要你!”

“没人要正好,我就在家陪你到老了呗!”

“你要是不嫁也行,你得搬出去,租房子去,有能力自己买房去,但不能往家里呆!你弟还得娶媳妇呢!”

也许母亲从来不知道那些说出口的话是有多伤我心,对啊,我总是那么顺从她,她又怎么能看见我的心在滴血呢?

弟弟永远都比我小,那么我是不是就得永远让着他?

后来我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慢慢地我也学会了跟自己和解,我告诉自己不去计较,不去对比,因为我知道其实在母亲心里,我永远是她的孩子。而弟弟,是她送给我人生的一份珍贵的礼物,在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会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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