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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新编)

#3月财经新势力#

鲁镇的啤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在烧烤店门前,当街一个一字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瓶装啤酒和桶装生啤。做工的人,有银行的,卖保险的,还有蹬三轮的,揽零工的,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上二三十元,买一碗烫菜,两杯生啤——这是新冠疫情之前的事,现在则涨到四五十元——靠柜外站着喝。倘肯多花一二十元,便可烤两串羊肉或者一条不大的鱼,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七八十元,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生计艰难,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西装的,才踱进烧烤店的雅间,点一桌菜,要瓶装啤酒,慢慢地坐喝。

#3月财经新势力#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兴隆啤酒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西装主顾,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顾客,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纠缠不清的也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生啤从桶里倒出,又亲眼看着酒杯满不满,泡沫太多的还得添补。然后端在手里掂量再三,然后放心:在这严格监督下,容易亏本。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立了《劳动合同书》,辞退不得,便改为添补生啤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西装的唯一的人。他是鲁镇银行的客户经理,身材高瘦,神情沮丧,络腮胡子,胡茬黑森森的。穿的虽然是公费西装,可是领口皱褶,袖口卷毛,似乎四五年未换,一两年没洗了。他对人说话,总是网上银行,二维码付款,养老账户,白名单贷款,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描红纸上的“上大人孔乙己”这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上个季度的绩效又被扣光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一碗烫菜,一杯生啤。”说着便亮出付款码。他们又故意高声嚷道,“你放的贷款肯定又不良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银行开会问责你呢。”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逾期,只是逾期……逾期不到九十天,能算不良么?(注①)”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风险敞口”(注②)”,什么“五级分类”(注③)”。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当过行长,但终于没有长进,又不会钻营,于是一降再降,弄到客户经理了。幸而他还熟悉电脑,便做电脑安装,系统升级,补丁更新的杂活,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喝懒做。做不到几天,便连这点人气也没了。如是几次,叫他摆弄电脑的同僚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只好去当客户经理,专做放贷款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杯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当过行长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个行长也弄丢了?”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全是”竞聘上岗,转岗二线“之类。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会电脑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会电脑,我便考你一考。Excel表格要插入一行,怎么做呢?”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不会了罢?我教给你,记着!应该把光标移到要插入的一行,在菜单中……这些应该记着。将来做账房的时候,记账要用。”我暗想,我和账房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掌柜也从不用电脑记账。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就是把光标移到要插入的一行,击右键,在下拉菜单里选插入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可,另有二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邻居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喂烫菜吃,一人一口。孩子吃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菜碗。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菜碗罩住,摇头说,“不多了,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于是这一群孩子才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端午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三十九元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腿打折了。”掌柜说,“哦!”“他是客户经理,仍旧放贷款。这一回,是自己放的收不回来,贷款的确不良了。借款人如今成了鲁镇的镇长。一镇之长成心赖账,你收的回来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具状起诉,法官偏袒镇长,说孔乙己调查不全面,履职不尽责,判输了。”“后来呢?”“后来是打。镇长赢了官司,理直气壮的打,关在屋子里打了大半夜。”“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打折了怎样?”“被鲁镇银行解雇了。”解雇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端午过后,一天比一天热。一天下午,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一杯生啤。”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孔乙己脸黑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汗衫,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三十九元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分量要足。”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放的贷款又不良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 “取笑?要不,怎么会打断腿,被解雇呢?”孔乙己低声说道,“腿是跌,跌断的。没解雇,是辞职,我辞的。”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添了些生啤,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汗衫里摸出十元大钱(没亮付款码),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三十九元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还欠三十九元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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