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日上午11点,鸽了一年的《三体》动画终于在B站上线了。
开播热度很夸张,创下B站动画同时在线观看人数的新高。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三体动画剧集页的总播放量是能够达到上亿级别的。
诚实地说,在真正看到播出画面前,我对《三体》的影视改编不抱有任何期待。作为小说,《三体》是中国科幻的名片,而作为影视IP,它坎坷的改编之路,某种程度上是那些年行业混乱的代言。
在这个关于财富、名望和贪婪的故事里,创作者刘慈欣拿着10万元版权费早早功成身退,“挟IP以令诸侯”的张番番拉来两个亿完成了自己的大导演梦,2015年杀青的电影至今连一根毛都见不着,最后他将改编权转手赚了一个多亿。接手者是游族的老板林奇,为了做好这个IP他雇了一个叫许垚的人,后来许能力有限遭到降薪,怨愤地用一大堆毒药毒死了林。
三体人应该庆幸自己活在小说里,地球人会欺骗这一点就把他们吓得手足无措,若让他们发现地球人还会互相算计、戕害、完全不讲规则,当即就该返回母星了。
十多年来《三体》立了很多项,电影、电视剧、动画、网大,各种“三体之某某”眼花缭乱,真端出来能看的只有B站的《我的三体》系列MC动画,但那是粉丝自制。2013年第一部电影立项时,豆瓣网友写下评论:我不相信这个故事能被拍好。转眼快十年了,电影的上映时间悄眯眯从2016改到了2025,证实网友所料非虚。《三体》像一个身怀巨额遗产的孤儿,在一群两眼发红的成人手中贩来运去,久了便没人信它能好好长大。
况且孤儿自己也有些和大环境相背离的难题,一是审查,第一部有关叶文洁的部分故事,书能写出来就够呛。二是技术,我们的影视工业实实在在的不成熟,《流浪地球》出来前没人相信中国人能拍科幻,出来之后也说不好是不是独苗。这导致《三体》比同样版权混乱的《鬼吹灯》系列更难,不管好的孬的,一个画面都播不出来。
动画版是《三体》第一个成功问世的影视改编,能出现就是一种奇迹。我看了目前播出的两集,这种偏欧美的画风个人不是很习惯,不过剧情意外的流畅,改得也很聪明,不能说让每一个三体粉丝满意,大体是在及格线以上的。
首先它做了大力度的背景压缩,在这个基础上没有魔改。动画差不多从小说第一部的末尾开始讲,开篇是“古筝行动”摧毁地球三体组织,紧接着叶文洁这个小说核心人物受审,用最平静地声音宣告——三体人来了,地球完了。
原著是个极为庞杂的故事,小说从地球人与三体的第一次接触讲起,再用悬疑故事的形式,通过三体游戏一点点揭开三体人的面纱,线索从散乱到收整需要很长时间,不太适合影视剧的叙事节奏,尤其是这个三分钟速食电影时代。动画在这方面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取舍,仅用十多分钟就拉开了整个《三体》最大的危机:三体人意图侵占地球,将在400年后到达,并提前派了两颗“智子”前来。
“智子”即质子,构成原子的一个单位,三体人将之做成了人工智能,代表他们在微观世界甩地球一大截的科技水平。“智子”能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运动,两颗就能无死角监控全球,并通过干扰粒子对撞实验来破坏人类在微观世界的研究,从而锁死人类科技,确保我们在这400年里无法发展出反抗能力。物理迷糊的朋友可以这样理解——三体人牛逼到吹了两粒灰来,就把全地球绑架了。
动画一集只有30多分钟,便将叙事做的非常紧凑、明朗。两线并行,一条线索是危机,人类被判死缓后,进入想方设法挣扎的“危机纪元”。前两集拍了一件宏大而悲壮的举动,地球人举一球之力将粒子碰撞实验室送上空间站,在物理学家丁仪的带领下,五台粒子对撞机同时开动,出于一个侥幸的愿望:希望“智子”没法同时干扰这么多实验,给地球抢出一份实验数据。
丁仪是贯穿刘慈欣许多小说的顶级科学男神,人类选择把最后的希望交给他。实验过程拍得很热血,为了火力全开科学家们连空间站的供氧都关闭掉,你完全能感受到那种孤注一掷的奋勇,不啻蚍蜉撼树,蚍蜉明知不能,依旧试图撼树。可惜现实是残酷的,最后连丁仪这个人类最强大脑也不得不低下头颅承认:人类科学宣告死亡,我们失败了。
另一条线索则活泼得多,很好的中和了这个故事肃穆悲凉的氛围,它以小说第二部的主人公罗辑为线索,讲“危机纪元”中普通人的生活。这是我最喜欢的部分,跟随罗辑的视角,动画做了很多见缝插针的细节铺设,让这个末日世界看起来很鲜活。
我曾经认真思考过如果生活在“危机纪元”会怎么样?结论是得看生在什么时候,只要生在前350年都不用操心,该咋过咋过,生在350-380年就及时行乐,玩一天算一天。若是不幸生在最后20年,那就自认倒霉吧!多半还是选择混吃等死,反正前380年都没做成什么,不差我这20年。
动画还原了我想像中的末世,由于科技不再发展,罗辑生活的城市和我们今天保持着一致,街上霓虹依旧,车水马龙。而又在细微处有所差别,商业广告打着“为地球母亲再续明天”的旗号,还有那种熟悉的大字标语:主流防御计划是未来四个世纪的人类支柱。
离危机到来还有整整四个世纪呢,那不就等于没有危机?有人在大街上抗议PDC,即统领地球人反抗三体的组织,认为他们大搞重工业防御工事不环保。
也有危机感重的人,广播放送着电信诈骗提醒:谨防以“逃亡基金”为由的新型诈骗。得,三体人没来,人类骗子先闻着味来了,不要太真实。
一切都没有变化,罗辑在大学里教社会学,起床、出门,一气呵成地坐上地铁上刷手机,一边是人类危在旦夕的重大新闻,一边是微渺如旧的个人生活,系主任打来电话破口大骂,今天有领导视察怎么还没到岗?看到没,打工人即便到世界末日,也得日复一日的打卡上班不能迟到。
罗辑的亲切之处在于他是一个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除了长得帅一点,聪明一点,有个好工作,其余和我们普罗大众一样。上班逗学生,明明能几句话说清人类危机,主张却是“没必要苦大仇深的” 、“轮不着我们烦心”。
下班和美女同事约炮,裤子一提奉上经典摆烂语录:“生了孩子也是给三体人当炮灰,还不如不生。”可不是嘛。
这么可爱一人,愣是没让他逍遥过第一集。ETO(地球带路党们的组织)残余成员从组织的遗留信息里找到了一则对罗辑的通缉令,自此展开对他的追杀。罗辑运气好躲过一劫,目睹炮友在眼前死亡,暗杀源源不断。要不是大块头警官史强及时找来,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活的。
最残酷的不是人类要灭亡了,而是三体人的一粒沙压在普通人身上,连想摆烂都摆不得。后面两条线索交织,紧锣密鼓地把无辜的罗辑送向了PDC基地,没有意外的话线索将在第三集开头交汇,进入人类对抗三体过程中最脑洞大开、最荒唐而又最实用的决策——面壁计划。
就前两集而言,动画的优点很突出,叙事简洁清晰,没有在一开始给出太复杂的信息,直入主题,降低理解难度的同时维持着紧张感,让没读过原著的观众也可以容易的进入故事。它特别适合给小孩或青少年看,不怕看不懂,可以在喜欢上故事了以后再读小说。
缺点也有,一是美术还差点意思,不是不精致,有时候感觉像游戏CG,缺了一点《三体》独有的风格化设计。二是信息压缩的双刃剑,背景交待得过于简略,没能看到红岸基地的往事、震撼的三体文明发展史,对书粉来说还是遗憾的。不过客观上的改编难度在那里,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相对来说,动画这个载体还有一些额外优势。比如能不打折扣地实现原著画面,智子去找前ETO成员一段,动画还原了书中智子在视网膜上展开的画面,像霓虹照上割裂的镜子。
又比如动画的制作流程相对单纯,没有太多外在因素干扰,对比其它宣布和已经制作但没播出的《三体》改编,它能让我们看到就是胜利。
应该没有哪本小说的读者像《三体》一样,经历过长达十几年反复的期待和失望,至今日已经像正锋欧巴抱莲花一样平静。预告也好,PV也罢,不播我就不信,播出来不好看那还不如不播。刚打开B站《三体》动画时,我心里都是忐忑的,幸而它是个好的开始,虽不完美但足见诚意,不乏可取之处。
总之,《三体》这个IP到今天总算是活起来了,希望过去的混乱都归于尘土,热闹的明天敲锣打鼓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