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光孝 张登军
经过近几年的调查，绵阳三国遗迹，包括现存的、已消失的和有一定历史依据及地理形势的传说遗迹，不少于37处。这些遗迹，多数都和耳熟能详的三国历史人物，特别是蜀汉时期的主角，包括刘备、诸葛亮、蒋琬、关羽、张飞、姜维、谯周、邓芝等相连或相关，其中与诸葛亮相关的遗迹至少有7处。
下面，将这些与诸葛亮相关遗迹的情况加以概略介绍，并就其特点和文化内涵等问题略作讨论。
一、遗迹概况
现今，绵阳境内已调查到的与诸葛亮相关的遗迹有涪城旗堡梁涪水诸葛营，游仙龟山涪水诸葛营，梓潼七星山演武铺、南桥村演兵坝、卧龙山诸葛营和武侯庙，三台宜军山武侯屯兵遗迹等7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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涪城旗堡梁涪水诸葛营遗迹
关于涪水诸葛营遗迹的地点有两种说法，一说在今涪江东岸龟山至五里堆，二说在今安昌河南岸旗堡梁，下面分别加以介绍。
旗堡梁，又名黄土梁，现位于涪城区安昌河南岸，安昌河和翥鹤堰绕其脚下流过，山之东北侧为御营坝。在清康熙三十一年（1692）水患以前，旗堡梁脚下是安昌河和涪江汇合之处。根据文献记载和近几十年的考古发现，原涪江在今龟山脚下转向西南方向，经跃进路原407厂附近向南过原市委党校，在安昌桥附近与安昌河汇合，所以，当时御营坝后山驻军亦可称为涪水营寨。站山可瞰视安昌江和涪江相汇之御营坝、渡口等，亦是关津之地，在此扎营驻兵不无可能。这一说法，据其形胜，当有可能。
因此，当地亦传这里也是“涪水诸葛营”，传说因其在山梁曾留有插旗的堡垒而名“旗堡梁”。今因建机场、修道路、搞开发等活动，地形地貌等都有较大变化，已无任何痕迹可寻。
旗堡梁洞天公园（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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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仙龟山涪水诸葛营遗迹
涪水诸葛营遗迹在龟山一带的说法，据绵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原主任江瑞炯考证，该遗址位于今绵阳城区龟山至五里堆一带平缓的山梁，“直到明朝末年甚至清朝乾隆、嘉庆年间，这座涪水诸葛营不仅遗迹尚存，而且还是省内的一处名胜古迹”。江先生调查中发现，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开元场坊间还有“这里是当年诸葛亮营盘”的传说。明代《蜀中名胜记》载，“渭川王让记略云：‘西绝涪水，有山曰柏下，诸葛公营垒在焉’”；分析文中所述，结合当时涪江在龟山附近折向西南流经今跃进路，在安昌桥附近与安昌河相汇的地理形势，诸葛公营垒当在今越王楼至科学城一带的山上。根据我们多年的考古工作，结合相关文献，三国蜀汉时期的涪县治地在当时涪江东南平坝之上，包括今涪江东岸开元场一带，江边当时或有过江渡口，战事频繁的年代在县治北侧、可控要津的山上设营驻军，十分符合军事要求。
近几十年来，在龟山至五里堆一带山坡上，发现有各个时代的墓葬和文物，包括战国青铜兵器，西汉木椁墓、东汉崖墓等，以及山下临江的汉代水井和砖砌墙体（今龟山南侧越王楼公寓内）。可见，围绕县治的这一带区域是古人活动频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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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铺演兵布阵遗迹
演武铺位于梓潼县城北30公里的演武镇七星山下。
七星山，是自西向东横亘的七座山头，“如关似隘，将金牛古道拦腰阻滞”。据传，诸葛亮军队曾在七个山头间“白日树旗，黑夜明灯”，操演“七星阵法”，故山麓被称为演武铺。最近考察时，发现很少有人还知道这些历史传说。
演武镇，即过去的演武铺，位于与七星山相连的一条山脊上，两侧是陡峻的深谷，古代的金牛道从山脊通过，108国道也由此通过。半山、山脊和沟底平地或缓坡都很狭窄，很难驻扎大量军队，操练阵法更属不易。但因其是金牛道上的险峻关隘，驻防一定的军队是有可能的，也是必须的。在演武镇上场口，1989年立有一块“倒马坎之战遗址”石碑，简略记载了张献忠在此大败十万明军的史实，进一步印证了这里确实是一个军事要地。
“倒马坎之战遗址”石碑（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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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兵坝遗迹
演兵坝今名魏家坝，是梓潼县城潼江西岸南桥村一大平坝。据清乾隆《直隶绵州志》和咸丰《梓潼县志》记载，演兵坝相传是前秦姚苌驻军演兵之事，并未提及蜀汉。
魏家坝地处潼江西岸，河流宽敞，河坝平阔，西北靠长卿山，是金牛险道走完后进入成都平原的第一道屏障，有一定的军事战略价值，地理条件和军事地位显然优于七星山演武铺，故当地百姓传说诸葛亮曾在此屯兵演阵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2000年5月和2010年10月，我们对南桥村魏家坝及其附近的历史遗迹或传说进行了调查。南桥村过去形如小山的三个土堆传说为“孔明坟”，其实是有封土的汉魏时期砖室墓，与诸葛亮无关。这些土堆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改土改田中被削平，内中随葬品被捣毁或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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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诸葛营遗迹
卧龙山位于梓潼城西15公里处的卧龙镇，距金牛道最近处不过10公里，史载诸葛亮伐魏曾驻兵于此，《蜀中名胜记》、乾隆《直隶绵州志》和咸丰《梓潼县志》等文献均有记载。咸丰八年《梓潼县志》说，“葛山，县西三十里，一名亮山，今名卧龙山。惜诸葛武侯置营于此”；同时还记载此山曾有“葛山寺”，寺后“有泉，石刻孔明泉”等。
考卧龙山下，皆是宽敞坝子，远处之山实为深丘地貌，使其显得突兀高耸；山坡有二至三级台地，平坦开阔；山顶视野高远，应是屯军佳地。现在，此山已无当时的任何遗迹，历代兴建的纪念诸葛亮的寺庙、碑泉、山寨及碑刻等遗迹早已不存，或与其无干。如今名为诸葛寨的石砌山寨，其实是明清时期修建的军事遗迹。
2010年考察时，遇见在此守庙的卧龙镇光明村二社74岁的鲜陆章老人。老人介绍，庙宇、栓马树、孔明泉碑、泉井等皆是近20年村民自发集资恢复或修建。“饮马池”位于庙内，已掘成水井，尚可供附近上百住户饮用。“栓马树”位于庙宇西北约400米的卧龙山一条支脊上，是三株树干直径约50厘米、树冠高出周围树木的柏树，不可能与近1800年前的诸葛亮发生关系。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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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龙山武侯庙遗迹
武侯庙遗迹位于梓潼县卧龙镇卧龙山。清乾隆《直隶绵州志》、嘉庆重修《大清一统志》和咸丰《梓潼县志》都有记载。
据乾隆《直隶绵州志 祠庙》，武侯庙在梓潼县“治西葛山上。有八卦井，今俱废”。葛山指梓潼卧龙镇卧龙山，“惜诸葛武侯置营于此”。后人为纪念诸葛亮，在此建修武侯庙和八卦井。庙和井因早在乾隆之前就已废弃，其始建、沿革、规模、布局和庙祀等情况俱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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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宜军山武侯屯兵遗迹
宜军山位于三台县东南角建中乡广益村、朝贤村与大堰坎村交汇处，距县城约50公里。西边紧邻三国时郪县县治，即今郪江镇，直线距离约5公里多。宜军山是建中乡最高峰，东望群峰横列起伏，西瞰深丘连绵不断，缓坡、平坝、小河环绕其间，是一个军事瞭望、观察的制高点，周围半山缓坡、山间平坝、河谷阶地等都可以驻军扎营。
清光绪《新修潼川府志》载，“宜军山，《旧通志》‘在（梓）州南百二十里，诸葛武侯屯兵于此，有碑志’”。民国《三台县志》也有记载，名为“宜君山”，碑志“蝌蚪文尚存，残缺不可卒读”。经调查和访问，当时的屯兵遗迹和府县志书所载碑志均了无踪迹，但在山上庙中我们看到一块无纪年的残损功德碑。碑上刻有诸葛武侯曾驻兵于此的内容，据其功德性质、碑型和行文方式等特点，我们推断此碑可能为民国时期，有关诸葛亮的记载应该来源于地方志记载。此山处于古郪道旁，同时距当时县治仅数公里，诸葛亮率军过郪道曾屯军于此，当有可能。现在，山顶尚存南北两个清代防御性的石砌寨门，显然，从三国至清代都把宜军山作为郪道上的军事要塞。
二、遗迹特点
现在，这7处与诸葛亮相关的遗迹都没有发现任何与其时代相应的遗迹现象或文物，但根据文献记载和地方传说，我们可以把它们分为消失的遗迹和传说的遗迹两类。游仙龟山涪水诸葛营、梓潼卧龙山诸葛营和武侯庙、三台宜军山武侯屯兵处等4处遗迹，在明清时期的地方文献资料都有记载，可以归为已经消失的遗迹，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可能性很大。涪城旗堡梁涪水诸葛营、梓潼七星山演武铺和南桥村演兵坝等3处遗迹，目前尚未查到文献资料，只是当地有传说之事，从地理形胜观察有一定的可能性，故将其列为传说的遗迹较为合理。
绵阳诸葛亮遗迹集中分布在当时成都北向中原的交通干道或临近的地方。绵阳古称涪县，自古是“蜀道咽喉”“剑门锁钥”之地，是古代西蜀与中原交通的必经之路。从成都到汉中盆地，沿贯穿绵阳的金牛古道，又称为石牛道，是当时最便捷、最重要的道路。此道从成都开始，经罗江白马关（当时绵竹关）后进入绵阳（当时涪县），跨涪江到梓潼（当时梓潼郡），然后翻山越岭进入剑阁、广元，到达汉中。另外，绵阳东南部还有一条通道，即古郪道，是汉初成都东向经广汉郡郪县通往巴渝大道的中间一段，可在嘉陵江某处北折，连接米仓道或金牛道。观察绵阳6处诸葛亮军事遗迹，5处在金牛道上，而且都在重要的河流渡口和战略关隘上，龟山和旗堡梁屯军遗迹在绵阳涪江边，演兵坝遗迹在梓潼潼江边，演武铺是一个重要关隘卡口，在地理形胜上都具有战略防御功能和优势。卧龙山诸葛营遗迹虽然距离当时的金牛道有段距离，但其地理位置和地形地貌更有利于驻扎大部队，根据文献记载和当地口传，诸葛亮曾经在此安营扎寨的可能性几乎不用质疑。另有1处，即三台县建中乡宜军山武侯屯兵处在古郪道上。其实，绵阳三国时期其它军事遗迹大多也集中在金牛古道上，三台古郪道和平武古阴平道也有几处。
古郪道部分（图片来自网络）
绵阳诸葛亮遗迹的军事特性突出。绵阳不仅是古代成都与中原交通的必经之路，历来也是兵家必争之地。除梓潼卧龙武侯庙外，其它6处诸葛亮遗迹都是军队扎营和演兵遗迹。从绵阳37处三国遗迹来看，与军事活动相关的遗迹计18处，占总数的48.6%强。而绵阳18处军事遗迹中，与诸葛亮相关的又占三分之一，可能与其七次对曹魏用兵的军事行动有一定关系。根据《三国志》和后世文献记载，诸葛亮在蜀汉建兴五年（227）春率军进驻汉中，六年（228）春出祁山（今甘肃礼县境）、冬出散关（今宝鸡西南大散岭），七年（229）春在武都（今甘肃西和县）和阴平（今甘肃文县）；魏国大司马曹真在蜀汉建兴八年（曹魏太和四年，230）出兵子午谷（今陕西长安县与石泉县间），诸葛亮在九年春夏（231）两出祁山，十二年（234）在武功五丈原（今陕西岐山南）攻魏或拒魏用兵。诸葛亮可能是连续8年在汉中不断对曹魏用兵，绵阳作为成都北出蜀汉的必经之地，经过绵阳或在绵阳开展的军事行动较多也在情理之中。
绵阳与诸葛亮相关的军事遗迹，都是前线军事活动的战略基地和后勤中转站。三国时期，绵阳作为蜀汉军事和交通干道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诸葛亮主政蜀汉时期几乎没有发生过任何直接的军事战争，应该是承担成都或盆地内与汉中之间军队进退、辎重集散、粮草运输、军情递送、兵员补充、伤病转运等重任。这个过程中，在一些关隘、津渡或要地军队驻守防卫、临时扎营，或训练士兵、操练阵法等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沿途就留下了这些军事遗迹。诸葛亮作为蜀汉一个阶段的统军主帅，不管本人率军是否行经或使用过这些战略要地，都冠以其名也是可以理解的。
三、遗迹内涵
梓潼卧龙武侯庙遗迹与其它6处遗迹的文化内涵和时代属性完全不同。武侯庙是后世为了悼念诸葛亮而修建的建筑，是后人崇敬先贤的祭祀性场所，梓潼卧龙武侯庙就是这种性质。这种武侯庙历朝历代在全国多地都有存在，特别是在当时蜀汉管领的范围内较为多见，与诸葛亮生前的活动和当时的时代背景没有任何关系。
军事遗迹则是诸葛亮当时活动轨迹的一段记录，是三国时期战争频繁的历史背景的一种反映，也反映了绵阳在古代军事上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通过这些遗迹，我们可以想象诸葛亮当年率军到达绵阳，再跨江河、越高山、走栈道向北挺进的艰辛，安营扎寨、演练阵法的情形，筹运军需、策划攻防的智慧。诸葛亮这些军事和相关活动留在绵阳的遗迹，显然蕴含着其为蜀汉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历史记忆与奉献精神，值得深入研究和学习。
诸葛亮是中国传统文化中贤良、智慧的代表和化身，但绵阳却仅仅存在其当时军事活动的遗迹，这与他所处的历史背景密不可分。三国时期，魏蜀吴彼此争战，各国内部亦兵戈不息，蜀汉政权更是如此。为了生存、壮大自己或兼并对手，军事活动就成为三个国家最为重要、最为繁忙的中心工作，加之绵阳位处军事要冲和交通要道，军事遗迹，包括与诸葛亮相关的军事遗迹在绵阳很多就属正常。
三国时期，绵阳相对于汉中、陇东来说是蜀汉政权的后方基地之一，特别是北征曹魏时的兵粮集结和转运之地；相对于成都而言，梓潼和绵阳又是最后两道防守屏障，失之则直接危及成都。所以，绵阳诸葛亮的三国军事遗迹既有北上临时扎营、操兵演阵的功能，又有据险守津的防卫性质，体现出绵阳在军事上具有攻防兼备的战略地位和作用。
总之，虽然绵阳的诸葛亮遗迹早已消失，但就如其传说一样代代相传，依然承载和延续着深厚的历史记忆和文化精神，值得我们不断挖掘、研究。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唐光孝（绵阳市博物馆） 张登军（绵阳晚报）
供稿：绵阳市委党史研究室（绵阳市地方志编纂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