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是游侠风气非常浓郁的朝代,无论是上层官宦贵族,还是底层文人,均以做过游侠为傲,而且诗文中也不乏赞颂游侠的诗篇,这也让唐朝诞生颇多具有侠客气质的诗人。
说起唐代最具侠客气质的诗人,或许会众说纷纭,没有定论,毕竟唐代的游侠诗人太多了,特别是盛唐时期。但若是论起初唐时期,则骆宾王无疑是最具侠客气质的一位诗人。
骆宾王是初唐四杰之一,我们最早听说他,或许是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念过的一首《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这是骆宾王年少的时候写的,是个天才儿童。
不过他的人生并不顺遂,一生不得赏识。直到他晚年参加徐敬业反抗武则天的战争,为之写檄文的时候,才被女皇武则天及高层官员注意到其杰出的才华。
据《新唐书》记载,武则天读《为徐敬业讨武曌檄》,读到“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一句,惊出满身汗,询问左右大臣是谁写的,有人回答说是骆宾王。武则天思索一会,并没有这人的印象,于是责怪说:“这人这么有才华,却没有让他为朝廷效力,这是宰相的过错!”由此可见骆宾王这篇檄文的文采有多出众。
不过武则天说的那句话,大概只是转移尴尬并表现自己大度的帝王之术罢了。
骆宾王才华横溢,很早就成名了。即使是他50岁左右任职长安主簿之时,骆宾王还向当时的吏部侍郎裴行俭献上了一篇长诗《上吏部侍郎帝京篇》,希望能够得到裴行俭的赏识提拔。裴行俭并不看重,不过这首《帝京篇》却传遍长安,被时人认为是绝唱,骆宾王更是名声大振。
当时武则天已经开始掌控朝政,时刻在网罗人才,但这么一位颇具名声的小吏骆宾王,却依旧没有入她的法眼。
骆宾王少年坎坷,半生不得志。
少年时父亲病逝,家道中落,他流离失所,早年更是喜欢与市井少年一起游手好闲,打架斗殴都没少参与。后来发奋读书,可还是连科举也考不上。
骆宾王考不上科举,不意味他的才能不行。其实他的文采是很好的,诸多诗篇、辞赋被人传诵。但当时的科举并不完善,进入仕途仍旧需要有人举荐。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伯乐赏识到他的才能。
在骆宾王20多岁的时候,受道王李元庆的邀请进入王府担任文书小吏,类似跟班秘书。但道王的赏识也仅止于此。就这样过了几年,一天道王心情愉悦,决定给眼前人一个升迁的机会,于是要求骆宾王自己写一篇自荐书。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样的机会难得。写得好的话,从此就有出头之日了。但骆宾王并没有按道王的要求写,或许是不喜欢道王的为人,或许是耻于自我炫耀,无论如何,他决然地放弃了这一个机会。骆宾王干脆一走了之,颇有侠客任性随心的风骨。
后来骆宾王做过隐士、也做过小官,但整体是不如意的。转眼就到了50岁,骆宾王两鬓斑白,不知他是否会后悔20多岁拒绝道王举荐的行为?
我想他定然是不会后悔的,因为他有自己的高傲与信念。
不久之后,吐蕃大举入侵,当时52岁的骆宾王被激发无限的爱国热情,毅然投笔从戎,成为一名随军文职人员,从此开启他的军旅生涯。
骆宾王在从军生涯中,写了很多边塞诗,其中《从军行》一首,慷慨激昂,表达了他抗击外敌、报效国家的志向。
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
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
弓弦抱汉月,马足践胡尘。
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
这首诗气魄宏大,让人忘记了他已是一位接近花甲之年的老人。这首诗字里行间,依然有着青年人一样的热血与理想。
60多岁的时候,骆宾王结束军旅生涯,回到长安成为侍御史,负责弹劾纠弊等事。不过骆宾王性格太耿介、太正直了,眼里容不得沙子。当时正值武则天当政,他数次上书直言讽谏,因此获罪下狱。
骆宾王生平最为出色的一首五言诗就是在这个时候写的: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骆宾王以蝉自喻,表明了自己的高洁的品行,也有对自己含冤莫白的控诉。
不久之后骆宾王遇大赦出狱,还被授予临海丞的小官职。但他并没有前往任职,选择云游四海。
684年,武则天废中宗,准备临朝称帝。徐敬业闻讯,在扬州起兵反抗武则天的统治。骆宾王早对武后不满,因此投入徐敬业的麾下,并写出了闻名青史的《为徐敬业讨武曌檄》。
可惜这股反抗的力量太过弱小了,不到三个月就被朝廷大军击败,骆宾王也因此下落不明,大概率是在战场阵亡了。
回顾骆宾王的一生,虽然总是不如意,总是无法等到赏识自己的伯乐,但他仍无愧最具侠义精神的诗人。
何为侠?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从军抵御外敌,是为国;参与反抗武后乱政,是为民。他是唐代的一代侠客,也是诗人中的一代传奇。
他的志向与抱负从未改变,他也从未委曲求全,正如他投入徐敬业幕府时写的一首诗:
此地别燕丹,
壮士发冲冠。
昔时人已没,
今日水犹寒。
凛凛侠义风骨,跃然纸上,让千载之后的人们,仍能想见其绝代风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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