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年末盛典一场又一场，明星们铆足了劲争奇斗艳。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年轻女明星们竟然集体没打过已经41岁的杨蓉。
网友们把她的自拍与红毯照两度捧上热搜，感慨着她的美貌怎么不会老。
杨蓉最初的确是凭借美貌一炮而红。
《少年天子》里她饰演佟妃，出场时的一个抬头浅笑看醉了观众们。
之后在剧中的一滴清泪，又让观众们心疼地直捂心口。
20年过去了，感觉杨蓉一点没变，和小时候看《少年天子》一样。
但我如今重温这部剧，倒有了和小时候完全不同的发现——
剧里的角色越是神颜，下场越是凄惨。
《少年天子》是部神剧，它在03年横空出世时不只是捧红了杨蓉，而是捧红了所有剧中主角。
几位尚未有名气的青年演员，都靠着这部剧正式单刀杀入了演艺圈。
杨蓉当年才22岁，一夜成名。
24岁的邓超饰演顺治皇帝。
因为《少年天子》的成功，他在这之后被邀请，一口气在《少年康熙》《明末风云》《天下第一》三部剧里都饰演皇帝。
25岁的郝蕾饰演皇后，被废黜后成为静妃。
她把废后诠释的既疯癫恍惚又明媚热烈，一举奠定了演技派的地位。
而23岁的霍思燕饰演乌云珠，也就是董鄂妃。
扮相精致温婉、完美符合清纯初恋的特质，让人们念念不忘。
《少年天子》把所有人都拍得极美，一批演员的颜值巅峰都留在了剧里。
可同时，也把所有人都拍得极悲。
许多清宫戏的主题是“斗”，皇上与臣子斗，妃子与妃子斗，你来我往、像养蛊那般，直到最后只剩一个强者，端坐紫禁城的高位。
但《少年天子》的主题是折磨：
权力折磨皇上，皇上折磨妃子，妃子折磨奴才，奴才折磨贫民，贫民化成一捧骨灰。
主角里没有强者，只有一群弱者。
皇上是弱男子、妃子们是弱女子，他们谁也没有征服紫禁城，而是一个个地成了畸形困兽，困在了弱者残害更弱者的循环当中。
01
打着爱情剧的旗号
却戳了观众一刀子
开播前，不少不知情观众对《少年天子》的期待更偏向古偶剧，毕竟请了一堆初出茅庐的漂亮演员。
后宫三妃，这颜值谁看了不迷糊。
从左至右，分别是董鄂妃（霍思燕饰）、皇后（郝蕾饰）、佟妃（杨蓉饰）
再加上顺治帝与董鄂妃的爱情故事，在民间有着各种添油加醋的野史谣传。
普通观众把《少年天子》猜测成普通的古装爱情，也是情理之中。
只有编剧刘恒，在播出时幽幽地说了一句：
“（我）建议大家可以从这部戏来看看，封建主义到底是不是给民族留下了这么深的伤痕。”
埋下了《少年天子》疯到癫狂、全员丧命的结局。
剧中的一幅题字“悲辛无尽”
故事开篇是清军入关、迁都，6岁的福临成了清朝定都北京后的第一位皇帝，年号顺治。
他的母亲是孝庄，叔父是多尔衮，把持着朝政。
等到多尔衮射猎时意外去世，福临亲政时也不过才12岁，此时他没有能力，也完全没有胆量去应对一个刚刚成形的王朝。
宫里一个小太监犯了错被杖毙，福临好奇看了眼尸体，当即被吓得六神无主、呕吐了起来，表现出对死亡的极度恐惧与不适。
旁边的大太监连忙安抚他，却也无奈：
“您是皇上，手底下得死多少人哪。”
剧里，被多尔衮压制、被孝庄训斥的少年福临，性格被养的恇怯懦弱。
过去他只看过奏报上的死亡数字，但真正的死亡，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
福临潜意识地想要逃避、不去面对死亡。
可偏偏，他是清朝入关后的第一个皇帝，手上正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视杀戮为战功的时代。
仅顺治二年一年间，就发生了两场载入史册的战争与屠杀。
扬州十日，清军在扬州城展开屠杀，““堆尸贮积，手足相枕”“百口交啼，哀鸣动地”。
嘉定三屠，因嘉定百姓拒绝服从剃发令、起义抗争，清军前后三次下达屠城令。
呈递给福临的奏折，不可能记录着歌舞升平，只可能是灾荒战乱。
打开户部的奏折，上面写着饿殍遍野。
打开刑部的题本，上面写着满门抄斩、诛灭九族。
打开象征着喜讯的战报，上面写着吴三桂攻破安陆府城后，把两千四百个首级挂在了城墙上。
福临完全被吓惨了，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少年天子》里的福临，可以说是所有清宫戏中，最没有男主光环或帝王风采的一个。
别的剧里，皇帝总是九五之尊、说一不二、纵横谋划的形象，还得找外貌风流倜傥的演员来演，仿若古代霸总。
可乍一看《少年天子》，你却很可能会觉得“这皇帝真没用，真窝囊”。
勇敢刚毅他没有，福临在孝庄面前唯唯诺诺，在大臣们面前低头顺从。
说一不二他没有，福临下令要求释放死囚，但底下的大臣却依旧把囚犯们一个个折磨致死。
筹谋大局他也没有，福临想要缓和民族矛盾叫停了圈地政策，本还沾沾自喜，却从地方小员外那得知根本没用。
好的田地早就被占完了，剩下的都是白给都没人要的恶田，此时才叫停毫无作用。
民间早已因大旱、少田，出现人食人的惨剧。
福临在朝堂上受气、在母亲那受气，什么事情都没法如他的心愿。
但作为一个被群臣嘲笑的弱皇帝，福临倒是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发泄自己、找回存在感：
他的后宫。
02
被逼疯的妃子们
福临不至于成为傀儡皇帝。
但中原尚未安定、蒙古势大比肩、八旗内部争斗不休的局面，让他这个性格软弱的少年天子没有什么纵横布阵的余地。
他只能在小小的后宫里说一不二，拿捏更弱者的命运。
最先被逼疯的，就是他的皇后。
皇后博尔济吉特，是蒙古送来联姻的女儿、孝庄的侄女。
也是大臣们眼中，福临为了江山着想、必须娶的人。
皇后从小在科尔沁草原长大，养成了大大咧咧、骄纵傲气的性格，大婚当日她饿坏了，就偷偷在盖头底下嗑瓜子。
福临掀起她的盖头时，她的下巴上还占着瓜子皮。
大婚当晚，少年少女相看时原本还是互有好感的。
两人怯生生地称呼对方为表哥、表妹，一副情窦初开的模样。
但夫妻和睦的假象很快就消散了。
因质疑天子过于软弱，臣子们要求福临前往菜市口观看行刑、锻炼心性。
福临因此紧张到失眠，草原马背上长大的皇后却不以为然，把自己见过的砍头细节讲的绘声绘色。
为了讨好福临，皇后把青花瓷的餐具换成了金器，邀请福临一起用餐。
全然小孩子心性，炫耀分享自己喜欢的、亮闪闪的东西。
福临却为此大发雷霆，觉得青花瓷更雅致，皇后用金器是奢靡庸俗。
被娇惯着长大、背后有蒙古与孝庄撑腰的皇后，从来就没受过这气，也没被教回过顺从伪装。
她指着鼻子骂起了福临，每一句都戳在对方的心窝子上：
骂他胆小如鼠不像个皇帝，能被砍头吓趴了；骂他抠抠搜搜连土财主都不如。
草原出生的皇后对福临失望透顶，她以为自己嫁的是个豪放勇士，结果却是个懦弱不堪的人。
这些话在皇后眼里，是妻子数落丈夫。
但在福临眼里，皇后俨然成了反对他、操纵他的势力化身：
她是朝臣与孝庄太后强行塞给自己的妻子，和他们一样，瞧不起自己的软弱、也不肯听自己的话。
福临数落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顺带着骂朝臣、骂孝庄与多尔衮的强势。
福临在朝堂上受够了气，不想在后宫继续受气。
他拿捏不了朝臣，但可以毁掉皇后。
福临毫不留情地冷落皇后，羞辱性地让婢女骑上皇后的马，并宠幸皇后责罚过的宫女、令其怀孕。
他是多喜欢这位宫女吗？并不是。
只是那位宫女性格胆小温和，能够处处顺从他、对他低眉顺眼，不像皇后性情刚烈。
给了个贵人的名分，得到新人后，就把她抛之脑后、冷落多年。
被宠幸的宫女花束子
在这之后，福临喜欢上、宠幸的每一个妃子，都仿佛在弥补他的那些缺陷。
性格软弱带来的自卑，朝堂与生死带来的压力。
他看上了毫无主见的佟妃。
佟妃就像一只被精心豢养的金丝雀，娇柔可爱、天真烂漫，长着一张无辜温柔的脸庞，从不会说出半句忤逆的话。
从小就被家族培养成为循规蹈矩的样子，只盼嫁得高门、为家族带来泼天富贵。
她如家族所愿地获得了皇帝的宠爱，生下了三阿哥玄烨。
此时皇后已经被废，变成了静妃。
生产前佟妃的母亲摸着她的肚子，幻想着女儿成为皇后，只是这一天并未到来。
听说皇后被废，蒙古又送来了一个福临必须娶的新皇后；
而爱她温顺可怜的皇帝，又已经喜欢上了新人。
这一次，是董鄂妃。
福临挚爱的董鄂妃，可以说是满足了他的一切期待。
她知书达理、温婉清冷，不会过度逢迎、也不恶意指责，福临在她身上找到了被尊重与珍惜的感受。
福临喜爱汉文化中的诗词儒雅，他想要写字写诗时，董鄂妃可以与他配合。
他在朝堂受气，畏惧于天下动乱的奏报时，董鄂妃可以为他提供温柔乡开解安慰。
董鄂妃虽然是满军旗，但却有一位汉人母亲、受过江南熏陶。
对福临而言，董鄂妃人如其名“乌云珠”，像是阴天里降落的明珠，承载了他对温和治国、子民融洽的期待。
但对乌云珠而言，很多时候，她更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一样的福临。
包容福临在朝堂不顺意时的暴怒无常，包容他的畏惧自卑，乃至包容因福临的幼稚偏爱，导致后宫众人快要疯癫带来的反噬。
时代压抑着福临，福临压抑着妃子们，导致他们一起走向了悲剧的终点。
03
留着一丝人性良善的，都没有好结局
清宫戏里的一个重要看点原本是“宫斗”。
谁设计让对方失宠，谁又设法让别人流产，所有人顺应着紫禁城的规则打着算盘。
但在《少年天子》中，宫斗部分几乎幼稚的可笑。
被贬为静妃的皇后要害佟妃，用的手段是实名制推人下水。
她想要害董鄂妃所生的四阿哥生病，溜达到对方宫里投毒，主角团里大半的人都瞧见或知道了。
不是原著作者或编剧笔力不足，编不出好的宫斗情节。
而是剧里所谓的宫斗，目的根本不是“斗”，而是人性与情感被压抑到极致后的发泄。
在剧里，每一个角色似乎都有缺陷。
福临软弱自卑，皇后心高气傲，佟妃缺乏主见，董鄂妃太无心计。
可如果以今日的标准去看，这些算不上什么缺陷。
福临畏惧死亡，畏惧灾荒与杀戮，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对生死最基本的敬畏。
他做不到和他人一样，把人吃人的惨剧当做无关紧要的玩笑。
皇后不愿忍气吞声地扮演贤惠、夫妻和睦的假象，瞧不起满是虚伪与权斗的紫禁城。
福临废后之前，把皇后的父亲召来了京城，老人骤闻噩耗、病重吐血。
皇后跪在奄奄一息的父亲面前，像未出嫁的孩子一样喊着“父王”，哭诉着他们欺负自己。
她不过是一位家里宠爱、自在惯了的草原女子，所求的是对自由与爱情的一点向往。
至于佟妃缺乏主见、董鄂妃没有心计。她们不愿意害人算计人，本该是人性良善的体现。
可放在那个时代，都成为了置他们于死地的缺点。
福临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与生死畏惧冲击之下，选择了出家，并最终服毒自尽，顺治帝终于24岁。
对爱情与自由的求而不得把皇后逼疯，她向同样失宠的宫女花束子索求疼爱，两人你抱一会我、我抱一会你。
她一直渴望一个孩子，到最后她甚至把枕头塞进衣服下自我欺骗、伪装怀孕。
但皇后要的或许不是一个有传宗接代、家族荣耀意味的子嗣。
要的只是深宫之中，能有一个会在乎自己的亲人。
皇后没有如愿，最终悬梁自尽。
佟妃在失宠、皇上转而宠爱董鄂妃后，怯懦的她自知无法在紫禁城立足。
她需要为自己、为孩子寻找靠山，保护母子俩不受伤害。
最后，她带着茫然惊恐的眼神投靠了大太监，被对方抱在了怀里。
而董鄂妃，最终死于深宫催生出的这两段畸形情感的算计当中。
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后宫中其他人快疯了，被压抑的人性、情欲与生存的欲望纠缠在一起变成了恨意。
恨意向受宠的董鄂妃发泄，孩子被投毒夭折、父亲因噩耗病重。
她同时经历了丧夫丧子，自己也病死在了福临怀里。
编剧刘恒在创作《少年天子》剧本的过程中，遭遇了父亲离世。
他后来在采访中说：
“我只想传达我的世界观，比如对死亡、暴力的看法。我对清宫戏的新路子之类不感兴趣。我的目的是探讨生命的意义，并为此喜悦或哀伤。”
最终的成果是，《少年天子》以全员悲剧的结局，以生死的命题，扣响了对封建帝制的诘问。
保有人性良善、生命敬畏，又或是执着于自由与爱情的福临与妃子们，注定无法善终。
人性与生命，不是一个杀戮遍地、流民互食的时代可以容许的事物，也不是接下来长达数百年的封建王朝所看重、需要的。
《少年天子》的故事明明取自清初，一个朝代初生的时间段。
可在剧中，最常出现的场景却是挂满了白绫与麻布的葬礼。
皇亲国戚，高官贵胄，宫女奴才，蝼蚁小民，都在历史齿轮的推进过程中一一逝去。
大约寓意着，死亡，才是那个畸形时代永恒的终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