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刚打完峰县,那边就传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说毛主席和周恩来副主席亲自到重庆去了,要和国民党蒋介石谈判。许多同志为毛主席的安危担心,部队情绪有些动荡。我到团里,就有不少人围上来问道:“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毛主席去重庆带了多少部队?”“万一反动派把毛主席扣住了咋办?”有个作战一贯勇猛的营长见到团里干部说:“打仗咱是不怕的只是现在打不得了。”问他为什么,他说:“要是我们和国民党部队大打起来,毛主席在重庆不是更危险了吗?”
这些问题提出来。师里干部一时也做不出有说服力的解释。我自己脑子里也疑疑惑惑:和国民党谈判能成功吗?要说能成功我不相信。蒋介石是什么货色谁不知道?要是明明谈不成,为何还要冒险去重庆呢?毛主席安全真有保障吗?.......
对于这些全局性的重大问题,我们当时了解得很少,很渴望能得到上面领导的解答。
这一天,部队正在休整。我们突然接到通知,说陈毅军长从延安来到山东,要经过我们这里到山东军区首府临沂去,让我们派部队护送。这好消息太出人意外了,干部们都高兴极了。我们立即通知驻在津浦路西夏镇的二十四团派部队去湖边迎接,并护送陈毅同志安全通过津浦线同时,我和刘春同志也立刻带上骑兵排去夏镇迎接陈军长。
陈毅军长的名字,我很早就听说了。从井冈山时期起,他就是我们工农红军的创建者和领导者之一。抗战时期他带领新四军在江南开辟根据地,痛歼日伪顽,屡建奇功,我们在山东根据地也常听到江南传来的抗日捷报,深受鼓舞。陈毅军长的名字本身就有一种振奋人心的力量。
这一回,他又是从延安毛主席那儿来,一定可以给我们讲讲新的形势和中央精神,解答我们的疑问。
王师长想得很周到“打峄县我们不是缴获了两辆汽车吗?对呀,两辆车中有一辆黑色的小卧车,虽然是老式的又很破旧,可乘上它总比骑马舒适多了,跑得也快”。于是,我们决定用这辆车去接陈军长。我和刘春坐上这辆旧车后面跟着骑兵排的几十乘快骑,风驰电擎般地往夏镇赶去。
这段公路很差,大坑连小坑,车子颠得厉害,我们仍一心催司机快开。谁知这“老爷车”不争气,跑到半路突然抛锚了。驾驶员急得满头大汗,忙手忙脚地抢修,我们又帮不上忙,只好下车在一旁等候。刘春很有风趣,等着等着便来了一段顺口溜:
“一跑二三里,耗油四五升。
抛描六七次,八九十人推。”
“嗬,”我忍不住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诗人哩,出口成章。”他说:“我还不是听人家说的吃,没想到今天用到我们自己身上了。”
好下容易修好了车我们继续往夏镇赶去,紧赶慢赶,等我们到了夏锁时,骑兵排还是在我们前头赶到了。
在这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陈毅同志。
“我是陈毅。”一见面,他就爽快地自我介绍说。他那口味道浓重的四川话,使我这四川人感到特别亲切悦耳。军长穿着一套粗布缝制的八路军军服,圆口黑布鞋,脸上两道眉毛微微挑起,眼光奕奕有神,显得朴素而又威严。与我们一一握手之后,他看看随他同来的宋时轮、傅秋涛两位同志说:“怎么样,我们继续赶路吧。”口气显得有些急迫。我们便请陈军长上了汽车直奔峄县(这回幸好路上车没抛锚)。到县城后安排军长在天主教堂住下,当晚便清陈毅同志与我们师的几个领导同志一起吃了一顿饭。我特地让炊事员做了一盘四川风味的辣子鸡丁。因为我听说陈军长在路上已走了个把月时间,很辛苦。昨天,由教导四旅的部队从微山湖西送到夏镇,在一个小庄里歇了一夜,连床都没有,一间草房里打上草铺,陈毅加上傅秋涛、宋时轮和警卫员一起,统统挤在草铺上过了一宿。
这回到了师里,一定要让首长得到充分的休息。
“你们对当前的时局,有些什么看法?”吃饭的时候陈军长问我们道。大家立刻提出了毛主席为什么要去重庆谈判的疑问。陈毅同志说:“大家可以放心。毛主席去重庆是举着和平、民主、团结这三面大旗去的,这三面大旗比十万大军还要厉害。他是代表全国人民的愿望而去,反动派不敢下毒手。要说安全,我们前线部队打得越好,毛主常在重庆就越安全!,我们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下地来。
陈毅简要地传达了他在延安参加“七大”的情况及会议精神。又说:“我临离开前,毛主席和党中央要我告诉同志们,我们是力争和平的,但不能抱有幻想,立足点要放在“打”字上。昨夭我路过津浦路,看到那段铁路完全控制在我们手上,跟一九四三年我去延安从夏镇过津浦路的情形大不相同了。但国民党现在就急着要打通津浦路,好运兵抢占华北东北。你们的任务,目前就是要想办法切断津浦路,阻止国民党部队北上,多阻止他一天,东北战场就多一分胜利的把握!”
这番话一说,大家茅塞顿开。这些天,我们老在津浦路西侧活动,怎么就没想到它的位置这么重要呢?我们真想听陈毅同志再谈谈形势,同时让全体干部们都听听他的报告啊。我说:“请军长同我们师的干部开个会,讲讲时局问题吧。”
陈毅把头一摆,爽朗地笑遭:“要走,要走。同你们开了会,就要误大事了。”
是什么“大事”呢?当时我们并不清楚,也不便多问。过后不久我们才知道,中央依据新的形势,对山东部队作出了新的重要部署:山东军区八个师中将抽调六个师近九万人,由罗荣桓同志率领从海、陆两路奔赴东北;陈毅同志将接任华东局书记及山东军区司令员,统一指挥整个华东及直接指挥山东地区的军事活动。这样牵动全局的大规模调动、整编和交接,当然是大事啊。再加之罗荣桓司令员很快要走,只等着陈毅同志赶到临沂去交接工作,一天都耽误不得,难怪陈毅同志担心“误大事”呢。
罗司令员离开山东,走得很紧迫,走前我们都没有见到他。山东抗日军民对他的感情是深厚的。他率一一五师人鲁,对山东抗战局面的打开很有贡献。他平时很少批评人,但真批评起来是抓住要害毫不放松的。这里我还想讲讲罗司令员处理湖西“肃托”的事。一九三九年秋,湖西地区发生了“肃清托派”扩大化问题发生肉刑、逼供信,数百名革命干部波无端杀害,根据地危在旦夕。罗司令员远在鲁南,听到这一消息后震惊而愤怒,立刻电令湖西停止“肃托”,并亲自带着骑兵冒着生命危险越过日寇严密封锁的津浦线。一路催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到苏鲁支队四大队所在地,及时解救了一批正要绑赴刑场的干部,并且痛斥了主持“肃托”的大队政委王凤鸣(此人后来叛变投敌)。五百名干部被救,被错杀的同志平反昭雪,犯下滔天罪行的祸首解回路东审查........党的政策和威信,实事求是的作风重新回到了湖西。这件事湖西人民铭记难忘,我们其他部队的干部也从中受到深刻的教育。
现在罗司令员走了,陈毅军长将指挥我们向日伪反攻,把守山东的南大门,一步步将根据地的胜利发展到全华东、全中国去,这祥的目标多么振奋人心啊!
送走陈毅军长之后没有儿天,十月十三日,继攻占蜂县城之后,我师又向宿羊山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