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米粒妈
前阵子米粒妈刚追完《警察荣誉》，看一群老戏骨飙戏真是特别过瘾！
这部剧讲的是派出所家长里短的日常，非常好看！我愿称之为电视剧版《守护解放西》。
其中有个角色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就是女警夏洁的妈妈。
夏洁的爸爸也是一名警察，在她小的时候，爸爸就因公牺牲了，从那之后，夏洁妈妈就特别紧张女儿，几乎是把自己的人生和女儿捆绑在了一起。
为了不让女儿出外勤，夏洁妈妈各种作妖，那些个手段啊，米粒妈稍微带入了一下，简直是窒息。
不过剧中这对母女的经历，倒是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一个让人每次想起来，都要叹息一声的故事。
13年前，一个女孩以一种非常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藤蔓一般的母亲
1979年，一个叫做杨元元的女孩出生在湖北宜昌。
她原本有个幸福的家庭，爸爸是那个年代的大学生，高知工程师，妈妈在工厂里当工人，还有个活泼可爱的弟弟，一家四口日子过得安稳幸福。
但这一切岁月静好，都在杨元元6岁时被打破了。
那年父亲得了急病，很快便撒手人寰。
家里的经济状况也随着父亲的去世急转直下，文化程度不高的母亲没有别的技能，只能靠着给厂区看大门的微薄工资养育姐弟俩。
转眼间，杨元元高中毕业了，她的高考成绩十分优异，选择余地很大。
她打算报考大连海事大学，去外面的世界闯一闯、看一看。
但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母亲否决了，因为学校路途遥远，光是路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杨元元与妈妈、弟弟
无奈之下，杨元元听从了母亲的建议，选择了离家比较近的武汉大学。
而她并不知道，此后的悲剧人生，就从这一刻开始了。
上了大学，杨元元一边努力上课一边勤工俭学，还打算大学毕业后考个研究生，她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可没过多久，母亲就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出现在了杨元元的宿舍门口。
她说家里的老厂区要搬迁，既然姐弟俩都上了大学，自己也就没必要再花钱租房了，来跟女儿挤一挤就好。
杨元元没说什么，默默地接受了。
学生宿舍的床很窄，母女俩只能侧着身子睡觉。
为了赚钱，杨元元去食堂收拾碗筷，她的母亲就在宿舍里做一些茶叶蛋、卤藕片、豆干之类的小吃，再拿去校园里摆摊。
不久之后，学校发现了这一情况。
起初，校方不允许杨母住在学生宿舍，可架不住母女俩的一再哀求，也就默许了。
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校方找了一间空宿舍给母女俩居住，一直到杨元元大学毕业。
被掌控的人生
毕业那年，杨元元考上了北大的法学自费研究生，但3万块的学费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无奈之下，她放弃读书，准备找工作。
她得到了西北大学的面试通知，以她的资质，当一名大学教职员工根本不成问题。
杨元元自己也很兴奋，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出发。
可谁也没想到，历史重演了。
就像4年前，她想报考大连海事大学时一样，母亲又拦住了她，一会儿说离家太远，一会儿又说肯定是骗子，就是不让杨元元去。
这次，她依然选择沉默地顺从。
再后来，杨元元两次考取了公务员，一个工作地点在湖北枝江，一个在广西，但母亲还是不满意，因为不想再回到小城市去。
最后高也不成，低也不就，随着时间的流逝，杨元元就这样把手上的牌生生耗光了。
最后实在拖不下去了，只好在武汉的一个补习机构里当辅导老师。
辅导老师的工作也没干多久，觉得工资太少，辞职；
又做过保险经纪，可是性格内向，业绩不好，辞职；
与朋友合伙办过杂志，但读者寥寥，创业失败……
就在她不断挣扎求生的时候，她的弟弟考上了北大的直博。
这件事极大地刺激到了她，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完成自己最初的心愿，学法律，当律师。
经过几年的奋战，杨元元也终于考上了上海海事大学的公费研究生，学习法律。
这一次，杨母意外地没有反对，甚至比杨元元还兴奋。
因为，她觉得女儿能圆了自己的“上海梦”。
杨母年轻时，曾机缘巧合地去过上海，于是，这个大都市就成了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在姐弟俩很小的时候，杨母就规划好了他们的未来，弟弟去北京，姐姐去上海。
所以，当得知杨元元终于拿到了来自上海的录取通知书时，杨母迅速开始打包，打算和以前一样，寄居在女儿的新宿舍里。
母女二人一共打包了16个包装袋，除了衣物，还有批发来的袜子、鞋垫等等，准备在学校里继续摆摊做生意。
米粒妈写到这里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也太窒息了吧！
我觉得杨元元的母亲就像一根藤蔓，紧紧地缠住女儿这棵根基尚浅的小树，每当小树试探着伸出一根枝杈，藤蔓就会迅速地爬过去，把小树缠个密不透风。
可殊不知，这样的寄生，最终导致了无可挽回的悲剧。
悲剧发生的那一天
2009年9月，杨元元带着母亲和16包行李住进了上海海事大学的宿舍。
没过多久，舍友们觉得生活上不太方便，就纷纷搬走了。
这件事引起了学校的注意，校方找到了杨元元，告诉她不能让母亲继续住在宿舍里了，需要另找地方居住。
杨元元不甘心，她给校领导写了申请，说了自家的困难情况，并向校方请求“在多余的学生寝室为我的母亲安排一个位置，让一位辛苦一生的老人感到慰藉。”
可校方也有自己的考量，不允许家属或校外人员住学生宿舍，是要保证校内学生的安全；二来，在校就读的贫困生很多，一旦开了这个先例，就会给后续的管理带来很多困难。
并且，杨家母女虽然贫困，但也绝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杨元元读的是公费研究生，花不了什么钱，而且之前有过工作的经历，手中积蓄虽然不多，但尚可应付一阵；
杨母每个月有近1000元的退休金，身体也算健康，还可以打分零工贴补生活；
更何况还有一个在读博士的弟弟，帮导师做项目、写书也时常有些收入。
实际上，校方已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杨元元提供了勤工俭学的岗位，并帮母女俩联系了校外的一间住所。
可杨元元的母亲却觉得，学校又没有强制赶走自己，说不定像当年在武大一样，最终会默许的，何必出去花“冤枉钱”租房，于是还继续住在宿舍里。
但这一次，校方没有妥协，并且告知杨母限期搬走。
被通知的那天，杨元元冒着深秋阴冷的雨，给妈妈找了一天的房子。
仓促之间，她终于找到了一个住处。
母女俩拿到钥匙打开门，愣住了，那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毛坯房。
当天，两人就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一晚。
期间，杨母絮絮说着自己这半辈子拉扯两个孩子的不容易，以及自己的上海梦。
杨元元半梦半醒间，浑浑噩噩地回想着自己这三十年。
从小母亲看大门赚钱养活自己和弟弟，为了几分钱与菜场阿姨吵得面红耳赤，自己也要捡同学们不要的衣服鞋子回来穿；
母亲为了省些路费所以不让自己去外地读大学，想省房租跟着自己挤在宿舍里，又起早贪黑卖着小吃贴补着自己和弟弟；
嫌弃回小城市没面子所以考上了公务员也不让自己去，可她转头又窝在嘈杂的大市场里摆摊……
同学们看到她带着母亲大包小包住进宿舍时诧异的眼光，学校领导告知不再允许她们住在宿舍时的样子，混杂着这些年自己的浮浮沉沉，变成了一幅幅割裂的画面，一直萦绕在她眼前。
这么多年，她对母亲的情感很复杂，内心强烈地纠结着，感激又愧疚，自卑又自傲，想要逃离又无法割舍……
直到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了。
2009年11月26日早上，杨元元回到宿舍，在洗手台挂上了毛巾，然后半蹲在地上，自缢身亡。
只要她有一点点求生意志，站起来就能重获新生，可杨元元却以这种极其决绝的姿态，向命运无声地反抗。
重来一次，悲剧能否避免
当初杨元元要去上海读书时，舅舅曾经提醒过元元的妈妈，这三十年来你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有没有考虑过她的人生大事？
杨母回答说：“我们楼上三十好几没结婚的多了。”
杨元元去世后，她还曾多次找到学校“要个说法”，并索赔35万，用于安葬女儿，和给自己买房。
米粒妈看到过一段事发后的采访资料，杨元元的母亲说，“本来是想跟着女儿过一辈子的，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先自己。儿子还没有房子，等他要工作了肯定就跟他。”
除了窒息，还是窒息。
杨元元生前曾跟弟弟说，以后不要什么事都听母亲的话，想必直到那一刻，她才终于醒悟了。
有一种父母，叫做“水蛭型父母”。
对他们来说，子女不是子女，而是宿主、是供体，他们就像寄生虫一样，打着爱的旗号，冠冕堂皇地入侵孩子的生活。
他们不满意自己的人生，却不肯反思自己的原因，更不愿通过自己努力改变现状，所以只能附着在孩子身上体验世界，如同水蛭吸血。
而被他们控制的孩子，早已丧失了自我，宁愿压抑自己的情绪、牺牲自己也要让父母高兴。
杨元元就是这样的孩子，父亲的早逝，母亲的辛劳，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她曾在日记中写道：“母亲抚养我长大，实属不易，我若再让她不高兴，就是我做女儿的不懂事。”
当母亲与别人为了一毛两毛钱计较不已时，她便把这一切都怪罪到自己头上，想着再顺从母亲一些，便会缓解母亲的焦虑。
所以当母亲把沉重的人生捆绑在她的肩上时，她无法反抗。
一张完整的床，象征着完整独立的生活，而这份完整与独立，杨元元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
米粒妈一直记得伍绮诗的《无声告白》里的一句话：我们终此一生，就是要摆脱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对孩子来说，拥有一个完整、独立的人格，未来才有能力追求幸福，有自信面对风雨，这才是成长中最需要获得的宝贵财富。
我一直觉得作为父母，就该尽力用爱与尊重去滋养孩子们的童年，丰盈他们的羽翼；
然后在他们想要展翅高飞的时候，轻轻地挥一挥手，不必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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