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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向海而生(上)

壹 下南洋

2023年3月15日,泉州,阳光明媚。

下午一点,我随着向导先去逛了一圈开元寺,随后步行,来到了涂门街一处叫做关帝庙的地方。

这座庙也叫关岳庙,既供关羽,也供岳飞,原本是一座水神庙,明初因朱元璋推崇关羽,下令在泉州城建七座关帝庙,大家没钱,就把水神庙改改,换个IP牌子,直接弄成了关帝庙。

关羽在民间地位拔高,主要源于元明清三朝对他的逐步神化,商人为了证明自己讲信用,可以跟他放心做买卖,也在商号供奉关羽,后来就莫名其妙混成了武财神。

据向导说,这是整个南洋关帝庙的祖庙,但庙宇其实较矮,里面横着几进房,也不大,相对全国其它我走过的地方,算是一座小庙。

关帝庙外上香的人

我在庙里走了一会,来到一间大殿,见到好些人跪在那里祈福,殿旁放着两个大筒,一个筒里装着巨大的竹签,约是普通竹签的四五倍,有人抱着筒晃一晃,摇乱竹签,再从中抽一根便走。

另一个直筒放着许多半月形的木牌,向导说这个叫“信牌”,有人不断过来,在筒里取走两块信牌,跪在大殿蒲团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忽然松开手,将信牌往地上一撒,信牌发出清脆的声音,摔落在地上,摔信牌的人,便凝神看地上信牌的正反面。

向导解释说,那个竹签跟全国一样,就是抽签问卦用的,就是大一点而已,这个摔信牌,则是在向神明问事情,如果两面都是正面,表示事情可行,一面正一面反,表示事情不好说,两面都是反面,说明事情办不成,不要办。

我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好一会儿,根据多年调研形成的逻辑思维,总觉得这鼎盛的香火、络绎不绝求签问卦的人,必定跟经济活动有关联,便问向导说:福建这边是不是自古以来,工作生活,就有一些高风险的事情发生?

向导说:出海打鱼风险大,下南洋,风险就更大。

是的,出海和下南洋,是福建人民一千多年来,风险最高的事情。

也是福建人对生活充满不确定性,从而产生一系列经济文化现象的最初来源。

南洋,是我们明清时对今天东南亚的称呼,每当出现人口大爆炸、战乱等情况时,就有大量的福建、广东人到东南亚地区寻找生存空间,因此称为“下南洋”,广东人也叫“过番”。

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是中华民族为了生存下去,近代史上三大人口迁徙。

雍正时广州知府蓝鼎元,在《论南洋事宜书》里,就写过“闽广人稠地狭,田园不足于耕,望海谋生。”

由于广东的生存空间略大于福建,福建人民下南洋的艰难往事,比广东更多更密。

我在福建这一路走过来,每到一座城市,都会请当地人,跟我讲一讲他们祖辈下南洋的故事。

我时常听到深夜时分,还在笔记本上,用潦草的快笔,记录他们几代人的艰苦。

下南海的华人,在鸦片战争时约150万,民国时到1939年又跑出去500万人,因此我听到的下南洋的故事,大都集中在清末到1950年之间。

之所以集中在这段时间,是因为欧洲殖民者,陆续控制了东南亚各国,并将他们纳入到世界殖民贸易体系,开发东南亚急需大量劳动力,广东福建的两地民众,能在东南亚找到活命的空间。

在1893年之前,私自下南洋不被允许的,有点相当于今天的叛国罪,对回国者严加处罚,出去基本就回不来了。

允许出国后,能回来的也极少,最好的情况,也是两三年回家探望一次。

下南洋一部分人是主动的,另一部分是被雇佣过去的。

清末时,如果被雇佣做华工出海,去给东南亚殖民者卖命,一般是通过德记洋行这样的中间商签订契约,洋行以三到十元雇一个人,转手卖给东南亚殖民者是一百元起步。

过海时会被封禁在船舱内,吃喝拉撒睡全在一个房间,环境极其恶劣,因为船上吃饭不是每个人都有碗,就是一个大锅大家一起蹲着吃,就跟喂猪一样,所以华工们被叫做“猪仔”,一路上还会被猪仔头虐待,拿木棍打、拿木板夹,拿带刺的皮鞭抽,人死了就直接扔海里,死亡率高达50%。

下南洋的华人

因为死亡率太高,为了多赚钱,洋行会故意超载,一条船能载三百人,他就载六百人,死一半他也能完成运输任务。

跟当年黑奴三角贸易,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等到了东南亚,一般会因为水土不服,常常一场疫情下来,又被带走几十上百人,最先过来开荒的福建人或广东人,在霍乱、疟疾、腹泻、蛇蝎、巨蟒等夹击下顽强地活了下来。

由于读书不多,第一代福建人干的都是苦力活,他们有的在婆罗洲或缅北开矿、有的在马来半岛种香料、有的在爪哇岛种甘蔗,或者干一些搬运工、洗厕所、掏粪、背尸体、卖菜刀剪刀、剃头、算命、代书、洗衣的活计为生。

一位福建华侨跟我说起他先辈的生活,说爷爷当时一餐只能吃半碗饭,靠做小摊小贩为生,三代辛苦,才在东南亚有了立足之地。

我们现在常常能听到关于东南亚华人巨富,比如马来西亚林梧桐、郭鹤年,印尼黄奕住、黄奕聪(不是两兄弟)、林绍良,泰国谢国民,新加坡陈嘉庚等等的传奇故事,这些人的传奇背后,是华人早先下南洋时近一半的死亡率,约有几百万华人的死亡,和早期潦倒流离的生存史,是在这个基础上发生的个人奇迹,风险极大、生存机率极低,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并没有人愿意过这种生活。

在东南亚闯荡并苟活下来的华人,很快会将自己积累的一点积蓄寄回广东福建,就算没赚到钱,也会跟别人先借两块,寄信一封回家报平安,闽南语里批就是信的意思,往家里寄信寄钱,就叫“侨批”。

滔滔大海、万语千言,全在这一封信、这两块钱里了。

最早的侨批,由回福建的水客顺路带回,没有任何担保,而水客本来自己就忙,所以一封信几块钱,常常半年才能带回家。

水客如果真要私吞了侨批,大家也没办法,只能进行道德谴责,说雷公要轰死他。

不过这种拿命换来的钱,作为同乡的水客也知轻重,极少出现私吞现象,他们每年在粤闽到东南亚之间往返三次,充当两地之间的快递员,由于水客越来越多,钱也越来越多,需要系统化管理,便出现了侨批局,专门帮大家转钱转信,负责跑腿的快递员,就叫批脚。

而留在福建本地的家人,每日苦等亲人消息,半年才有只言片语,平时也不知生死,便只能上庙求香,问一问凶吉。

于是便有了福建各寺庙旺盛的香火,以及我在关帝庙里看到的竹签与信牌。

每一种生活习惯与文化习俗的背后,必定跟当地经济活动有关联。

那连绵不绝过来摔信牌的人,问的是几千里外家人的凶吉,求的是家人的平安,寺庙,便成了福建人的精神庇护所,成了对抗风险的灵魂缓冲剂。

贰 山与海

经历过第一代下南洋的华人苦耕,再通过亲友与各地会馆的传帮带,目前在东南亚一共有2000多万华人华侨。

其中印尼有1000万人、马来西亚和泰国约700万、新加坡360万,菲律宾150万,绝大部分已加入当地国籍。

苦耕百年,历经三四代,目前华人已经牢牢控制着印尼、泰国、马来西亚三地70%的财富,马来西亚前10的富豪里,8个是华人。

在整个东南亚,只有越南的华人,因为连续遭到法国殖民政府和越南政府的打压,企业和私人财产被不断剥夺,才没有掌控当地经济。

华人一般控制的是东南亚资源性产业,比如制糖、烟草、矿产等等,后陆续升级到银行、房地产、传媒、保险等暴利行业,但华人没有深入政治领域,一般会依附于当地权贵,一旦发生社会危机,阶层冲突严重,当地权贵就会将华人推出去当替罪羊,所以东南亚过去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屠华事件。

在中国强大之前,华人在东南亚所扮演的角色,非常像二战前犹太人在欧洲扮演的角色。

在东南亚华人,又以闽南人最多,在许多国家都是头牌,他们分别占到了马来西亚华人的37%、泰国华人的7%(泰国是潮汕人的天下,占56%)、印尼华人的47%、新加坡华人的40%、缅甸华人的26%、菲律宾华人的90%(晋江人为主),加起来一共约1000万人出头。

我在闽南游荡时,问起他们为什么去了东南亚,在经济上就变得这么强势时,一位老学者跟我说,因为华人会储蓄、更勤劳,相对当地人更会打点生意,这是一个优势,但其实最大的优势,是早期欧洲人需要华人在东南亚做代理人。

欧洲殖民者在全世界,控制当地的传统手段,就是以少制多,欧洲人害怕占人口多数的土著搞武装革命,如果只跟当地权贵合作,要是哪天某个权贵突然脑子一抽跟自己玩命,手这么一挥乡亲们冲啊,号召力也相当了得,只有找聪明能干、又缺少本地群众基础的华人做管家,才是最安全的。

华人管家们将欧洲人伺候得十分舒服,几乎大事小事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欧洲人爽得不行,比他们管理美洲澳洲爽多了,于是给了华人更多经济上的权益。

欧洲人还用这套方法控制香港和上海,所以这两座城市过去老被人叫买办,就是这个原因。

二战结束后殖民者被赶回老家,这时本地权贵拎着枪接管了国家,成为了新的话事人,但本地权贵不会治理国家,打点生意更是一塌糊涂,他们也尝试过用本地人,发现没华人好使,就用着殖民者留下的旧系统,继续让闽南人、潮汕人给他们做白手套。

我在广东篇介绍过,潮汕人承认他们就是闽南人,所以实质上,东南亚经济主要还是掌握在闽南人手里。

闽南人的族群观念是如此强烈,分布如此广阔,经济又这么强势,甚至能勾连到东南亚诸国,从中央节制地方势力考虑,无论如何不能让闽南人单独成块,因此闽南人必须被分割到福建、广东两省,生生划出一个潮汕人来。

现在,让我们将目光从东南亚收回来,回到福建本土,看一看福建人的生存环境,了解福建人向海而生的原动力是什么。

只要点开福建省地形图,福建人民的痛苦一目了然。

整个福建省,全是一整片一整片的大山,武夷山、玳瑁山、鹫峰山、戴云山、太姥山、博平岭几乎填满了福建,适合人类生存的空间,比以多山闻名的广西还少。

我们平时一说起福建,就会想起它寺庙多、茶叶多,寺庙是对冲出海危机的心理医生,而茶叶是山脉太多,回报给福建人民的一点歉礼。

福建盛产安溪铁观音、武夷岩茶、政和大白茶、福州岱毫、福鼎银针、武夷大红袍等等,我在福建旅行时,跟在潮汕一样,走到哪里就喝到哪里,可惜茶叶产业链能提供的就业太少,还是无法抚平山脉过多,对福建人民造成的伤害。

在福建西部群山之中,一点点山与山的缝隙里,见缝插针地布下南平、三明、龙岩三座城市,这三市地方太小,容纳不了太多人口,南平只有267万人、三明只有248万人、龙岩只有273万人,西部山区三市,加起来也不到800万人。

而东部的漳州有人口505万、厦门有520万、泉州有880万、莆田有320万、福州有830万、最少的宁德也有310万。

而且西部这3300多万人,并不是均匀分布在各市,而是全挤在沿海那一丁点漳州平原、泉州平原、兴化平原、福州平原。

福建全省耕地仅1400万亩,只有湖南的四分之一,广东的二分之一,很难养活4200万福建人民。

福建山区多得让人绝望,九山半水半分田,地理环境之差,让汉武帝征服闽越后,焚毁城池宫殿,把所有人口全部迁往长江淮河一带,直接放弃不要了,导致福建三百年人文断层,气得福建老乡们都调侃他们这是“兵家不争之地”。

福建水系也不好,全省也没有江西那种贯穿全境的江河,还都是在本省跑短途,急吼吼直接流入大海,短水系使福建在古代时交通基本是封闭状态,只有汀江外流到潮州,但汀江那么小,实在没什么卵用。

福建作为穷山苦水之地,一直被中原王朝嫌弃,根本就没几个人在这生活,唐以前全省人口常常几万到十几万人,一直到盛唐时,全省也只有50多万人,荒凉得毫无存在感,北宋时人口大量南迁,终于有了200多万人,南宋时才达到300多万。

三四百万人口,就已经是古代福建能容纳的极限,那时福建这边的薄田,一亩只产二三担谷,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肉,所以福建女人,尤其闽南女人勤劳贤惠,她们要照顾小孩、处理家务,还要纺纱织布挣一点零钱,常常织到三更半夜,这都是福建贫苦的环境逼出来的。

要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变得博学贤惠、一身技能呢?大家都想做地主家快乐的傻儿子啊。

一直到清中期,因大力推广亩产千斤的红薯(今天红薯能亩产六千斤了,真是个救命的东西),“闽粤沿海栽植甚广,农民咸藉以为半岁粮”,使福建人口终于突破千万,咸丰时达到2000万,这时人口增长又突破了土地极限,红薯都不够吃了,福建人开始跑海外求生存,比如前面说的下南洋,中间加上战乱,到新中国建国时,福建已只有1200万人。

所以壶见人(没写错)打一开局,就有很多海外亲戚,直接影响到了今天福建的经济发展历程。

叁 格局

这次写福建篇,我有点厌倦了一座城市一座城市讲过去的方式,决定采用江苏篇那种,高度概括,只详细讲一两座城市的方法。

所以在重点展开福建人的发家史之前,我必须先将福建各区域形成史,大致讲一遍,以方便大家理解后面奇奇怪怪的传奇故事。

北方一轮又一轮的战乱,逼迫大量汉人南迁,加上唐朝后南方天气转好,已经适合人类居住,北方人口快速流入,迅速占领了福建各个可生存的地域。

最早的汉人从江浙地区迁入,是从福建最北部的南平浦城、崇安过来,再沿着闽江坐船到达福州,因此福州建设得比较早,这批人里有少数人继续向南边的沿海平原走,到达了莆田、泉州定居。(建议配合看上面的地形图和水系图,一看就很清晰)

唐朝时,有陆续不少军人为了镇压叛乱,进入漳州落脚,打完仗就在这里安居,繁衍后代。

后期又有汉人从江西南部穿过武夷山,进入福建长汀,再从这里到达泉州和漳州,这时基本人口规模定型,沿海土地也无法承载更多新人口。

出于这个原因,闽南语就一直保留着宋元时期的汉语古音。

最后就是我们讲的客家人主力大部队,他们来得晚一些,也从江西那边沿着赣江到达南部,从宁化石壁和长汀到达福建,一看最好的平原都被占完了,那些军人的后代看起来也不好惹,就留在山区里了,然后由福建山区进入广东山区,就是今天的梅州、河源市。

上面这些人口迁徙的过程,只要知道个大概就行,除非你要研究方言或者地方志,否则没必要了解得特别细,我们主要是理解一个地方,不是钻研一个地方。

因为特殊的人口汇聚的过程,加上古代出远门基本坐船,依赖水系交通,形成了福建今天五大民系,分别是讲闽东方言的福州、宁德人;讲莆仙方言的兴化人;讲闽南语的厦漳泉闽南人;建瓯一带讲闽北方言的闽北人;汀江流域和龙岩地区的客家人。

图源:看世界

福建各区方言的复杂性,跟广东有得一拼,特别是龙岩市刚好位于南部中间位置,莆田又紧挨着泉州,我一度怀疑这两地也是闽南人,过去一问才知道,龙岩这里以客家人为主,莆田人在全福建都自成一派,只有厦漳泉才叫闽南。

这些区域里,又以莆田最为独特,从而造成了莆田与福建其他区域的格格不入。

莆田是如此重要奇特,我放在后面再慢慢讲。

在改革开放前,福建人的痛苦,主要来自于地理压迫。

一是土地养不活这么多人,大量人口被迫外逃到东南亚、台湾岛、海南岛等地,二是我们需要收复台湾,福建随时会成为战时前线,因此福建在很长一段时间,压根没什么国家投资,可怜这么大的福建,以前只有一条1958年建成的出省铁路,叫鹰厦铁路,连接鹰潭和厦门,还只是通往同样不富裕的江西,跟富裕的浙江、广东完全连不上。

这条铁路还是单线铁路,太快容易发生列车脱轨及坠落,因此走得极慢,整个鹰厦线跑完,需要一天多的时间。

福建省内的铁路建设也极缓慢极缓慢,1958年准备投建省内第一条,从漳平到泉州的铁路,考虑到各种因素,这条铁路停停修修,2600多名工人用了32年时间,一直修到1990年代,才铺筑了漳平到安溪剑斗40多公里的钢轨,平均每年只前进了一公里多。

1998年漳泉肖铁路才开始运行客运路线,从开修到客运,足足历经40年。

一位漳州老人跟我说,因为没有铁路,2008年时,他们坐龙江号大巴去福州,还需要4.5个小时,一路十分辛苦,2011年后才有了第一条通福州的铁路,免去了一路颠沛之苦。

正是因为福建恶劣的地理环境,和“随时准备战争”的地缘格局,福建全省GDP,在建国初期一直排在全国倒数第八名的位置,仅比西藏、宁夏、青海、新疆、贵州、甘肃、广西这些老少边穷地区高一点。

而到2022年,福建省以5.3万亿GDP排在全国顺数第八位。

这是一个容易被低估的数字。

福建GDP总量,将来很可能会超过排在第六位、总GDP为5.67万亿的四川,而福建只有4188万,四川有8400万人,比如福建2022年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是4.3万元,就高于排在前面的四川的3.07万元、河南的2.82万元、湖北的3.29万元。

但根据我实际走访所看到的,福建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是被严重低估的,在全国各省里头,浙江、江苏、广东、福建四省的普通民众,生活质量明显高于其他各省,站在中国各省的第一档。

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是因为福建的民营经济十分发达。

我在多篇文章里介绍过,一个地方的民营经济强大,当地的老百姓就相对富裕许多,中国有许多地方GDP高,比如河南、河北的某些城市,但那都是大国企堆出来的数据,当地百姓并没有受到实惠,而民营经济的钱,通常直接进了当地人民的口袋,促进了当地就业。

所以下面,我们就要详细来聊一聊,福建省是怎么打赢翻身仗,发展民营经济,成为全国逆袭榜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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